盡避婉盈對那些姨娘的哭喊聲充耳不聞,但也無法不對跟前的景象心生感慨。畢竟她父親的那些妾待,平時就伏著他的寵愛作威作福、驕縱奢侈,今兒個正好給她們一點教訓,讓她們有所警惕。
然而這座府邸卻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再豪花鋪張的場面她都見過,只除了今夜的肅殺陰寒。
可笑的是這一切全是她一手促成的,雖說無愧于心,總還是隱隱生起一陣忐忑。
「婉盈!」王妃自花洞門邁了出來。
「娘,這麼晚了,您還沒就寢?」希望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紙是包不住火的。
王妃淡然一笑,「睡了不就錯過這場好戲?我听說南方鉞率領御林軍來抄咱們和親王府,不知是什麼原因?」
「這……」婉盈倒抽一口涼氣,不敢說實話,怕母親會承受不了。「女兒也不了解。」
「是嗎?」王妃雖然從不插手過問府內的事,但她十分疼愛婉盈,對于女兒的日常生活及婚姻狀況都派了人小心監看著。「娘听說天仇經常夜不歸營,並刻意搞垮你爹暗地里主持的幾處‘產業’。」她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反正那些都不是什麼正當的營生,垮了就垮了,諒你爹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娘只希望這次抄家不要又是他居中搞鬼。你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真把他惹火,甭說女婿,就是兒子他也不會放過。」
「女兒明白。」婉盈很感謝母親的關心,「我想,這件事跟他應該沒有什麼關系,他到底不是官場上的人,沒有這份能耐的。」
王妃不動聲色地瞅著女兒,許久才點點頭。
「他人呢?」
「他……」婉盈艱難地張開嘴,猶豫了一下又緊抿,著。
「等他回來,記得叫他來見我。」她緩緩地轉身,又吩咐一句,「前頭亂烘烘的,你一個女孩兒家還是別去了,回房歇息吧。」
「我去看看就回房。」不等母親回應,婉盈已經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
第八章
楚添嘯像被抽掉了筋骨,身子一軟,幾乎癱倒,但立刻又撐了起來,顫著右手指著南方鉞。
「你真的非開我的金庫不可?」
「聖旨難違,不開成嗎?」南方鉞道︰「是你告訴皇上,說我私藏了三百兩黃金,也是你和朱大人親自押這批黃金進宮的,如今黃金變成鉛條,惹怒聖顏,是你犯了欺君之罪,意圖侵佔那批黃金,我不到你府上來搜查領回,你讓我上哪兒去?難不成是朱大人嫁禍給你的?」
「不不不,你別含血噴人!朱永廉真是衰運當頭,今日里平白弄丟了楚添嘯的五萬兩猶殺不成笑天仇,夜里原想過來搶些功勞,分一杯羹,豈料肉沒吃到,反惹得一身腥。「押解那二十箱黃金的時候,我一直跟隨在王爺身邊,半步也投離開過,怎麼可能侵佔任何東西?」
「住口!」楚添嘯鐵青著臉,渾身充滿火氣。「這件案子分明是你居中裝神弄鬼,你……你難逃干系!」
「省點力氣吧!兩位。」此刻南方鉞已派御林軍將大門封住,刑部及內院的官員都只等他一聲令下,立即動手開啟和親王府的金庫,搜出那三百萬兩「半途遺失」的黃金。
南方鉞和楚添嘯共同在朝為官已有二十年,眼見他發跡,受封為親王,也目睹他將一干忠臣整得落花流水,誰料竟有今日?
多虧他女兒幫忙,否則誰也斗不垮他。
也許是天意吧!楚添嘯養了個女兒來替他贖罪,自己則因禍得福,「賺」了一個兒媳婦,那個叫笑天仇的應該就是他的獨生子南方奕,雖然他戴了個丑面具,可那聲音、身形實在太像他年輕的時候……
「南方大人!」刑部的何大人見他半響不說話,急著喚道︰「時候不早,咱們該開始行動了。」
「噢!對對對。」南方鉞禮貌性地上前幾楚添嘯一揖,「王爺,下官奉旨而為,如有得罪之處,請多包涵。」
「哼!」楚添嘯臭著臉,大口大口地喘氣,「當心點,弄壞了我的骨董,要你十倍賠給我。」
可惜,沒人理會他的威脅。
「開金庫!」南方鉞命令眾士兵,「先騰出一間空房,按數清點,一塊黃金也不能多拿,更不許私帶財物。」
眾人齊聲答了一聲「是」,即分頭進行工作。
「大人您看,這上頭果然刻有‘至貴’兩個字。」何大人指著黃澄澄的金塊說道。
「嗯。」南方鉞點點頭,這個秘密是婉盈告訴他的,當然不會錯。
「原來大人那二十箱黃金,真的被和親王調了包。」
「你放屁!」楚添嘯活到這把年紀,沒吃過這麼大的虧,簡直快被怒火燒死了。金庫里的黃金明明是他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攢聚來的,南方鉞居然硬指他那二十箱金子上頭,也刻有「至貴」兩個字,更匪夷所思的是朱永廉親眼看見的二十箱金子,居然搖身一變,全成了染色的鉛塊?他那該死的眼楮,非要把他挖出來喂狗不可。
何大人鄙夷地瞟了楚添嘯一眼,「南方大人這批金子是準備賑災用的,你昧著良心給偷偷換成鉛塊,還好意思沖著我發火?」
「放屁!放屁!」楚添嘯急得只會喊這兩個字。「我沒有,不是我……」
「橫豎就你和朱大人兩個,誰也賴不掉。」何大人素來對朱永廉沒啥好感,樂得拖他一起下水。
「也……也不是我,我可以發誓。」朱永廉怎麼也想不透,他派到南方鉞府里打探的心月復,一口咬定這二十口箱子里裝的全是金塊,這會兒怎會變成了不值一文的鉛塊?
今夜亥時在城門口,他和楚添嘯還親自查驗過,從城門口到皇宮內殿不過幾十里路,怎麼會……
莫非是南方鉞老早設計好的陷井,就等著他和楚添嘯往里頭跳?
二十口箱子是故意打造的,金塊原就是假的,連消息也是他故意放出來的?喝!虧他聰明一時胡涂一世……不不不!是聰明一世胡涂一時,這老賊!
朱永廉擺出最難看的眼神和姿勢,瞪視南方鉞。「是你,這一切全是你故布疑陣,目的就是打算讓王爺吃虧上當倒大楣對不對?」
「你才倒大楣!」楚添嘯自覺已經夠衰了,听到「倒大楣,,三個字更加不受用,一怒之下雙腳跟著齊飛,踢得朱永廉滿地找牙。
南方鉞和何大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決定鬧劇由他們兩上繼續演,金子則留著自己搬。
上百的人動員起來又快又利落,黃澄澄的金子即刻裝入原來打造的那二十口木箱。偌大的和親王府亂得雞飛狗跳、喧囂嘈雜。
「啟稟大人,所有黃金已全部清點完畢,一共是兩百萬零五十二兩,尚缺九十九萬九千九百四十八兩。」
「怎麼會?」南方鉞故意裝出震驚的樣子。「應該是三百萬兩才對。」
「就汶麼多啦!」楚添嘯急慘了,兩百多萬兩黃金已經是和親王府全部產業的十分之九,他大半輩子的鑽營眼看即將付諸流水,還嫌不夠?「滾!東西拿著統統給我滾!」
「南方大人,您看……」何大人和南方鉞正躊躇是否要連其他櫃子一並開啟,搜出可能藏在別處的金子,卻遠遠望見婉盈自回廊盡頭走來。
「驚擾到小郡主了。」南方鉞對楚添嘯很不屑,對他女兒卻恭敬有加,頗令何大人和朱永廉感到詫異。
「哪里。」婉盈客氣地欠了欠身,「听下人說,南方世伯奉旨——」
「不許叫他世伯!」楚添嘯叫嚷著打斷婉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