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朱永廉驚怒交加,呆呆的盯著鮮血直流的傷口。「你不怕我?……」
「誰怕你?」翁一旭對笑天仇抱拳一揖,「笑大俠,真對不住,今天純屬誤會。山西泉鷹改日定當專程登門謝罪,告辭。」
「且慢!」笑天仇冷冷瞟向朱永廉,「諸位今日勞師動眾而來,焉能無功而返?」
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些初一、十五打劫、初二、十六行搶的綠林好漢盡避會打架,卻不太會動腦,大伙搔搔腦袋瓜子,不明白笑天仇話中的含意。
「依笑大俠之見呢?」
「他不是說有五萬兩要分給兄弟們?」
「不,不行……」朱永廉急著護住銀票,「這是報酬,沒殺掉你誰幫別想拿。」
「你想殺我?」笑天仇的,眼里蓄含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當然不是。」他哪有這個膽。
「是我岳父想殺我?」
「對對對對,就是他。」冤有頭債有主,他可不想當楚添嘯的替死鬼。
「所以這筆錢是我岳父給你的?」
「對啊!」朱永廉覺得笑天仇好像在設計自己。
「因此五萬兩是我和親王府的,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果然有設計他。「問題是,這筆錢乃和親王爺親手交給我的,除了他誰也不許拿走。」
「單憑你片面之詞,何足信?」
「是真的,昨兒個晚上我跟王爺在書房密商,他說只要把你引到這里讓這幫殺手殺了你,就把五萬兩銀票送給他們。」朱永廉情急之下,把陰謀害人的詭計,一古腦地全抖出來。
「原來這樁謀殺案你也有份。」笑天仇倏地竄前,伸指扣住他的咽喉,「走,跟我到官府去!」
「不,不,不要!」朱永廉最怕死了,立刻擺出很沒出息的可憐相。「這件事我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是王爺作的主。」
「他親手把銀票交給你,你還說你不知道?」
「呃……不是親手,是……」
「是你偷的、搶的,所以你想佔為己有?」笑天仇的聲音越來越大,手上的力道也越來越強。
「不,不是!」朱永廉把銀票抓出來丟在地上,「這些錢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既然如此……」笑天仇放了他,彎身撿起那疊銀票,遞給翁一旭「翁兄弟就請笑納,替諸位兄弟訂一桌好酒好菜,就當作是我笑某人的一番心意。」
大伙見他如此慷慨,高興得眉開眼笑。
翁一旭捏著銀票,原想假意推辭一下,又覺得身為綠林中人,這樣虛偽做作太惡心了。
「笑大俠的恩惠,我等感激不盡,他日若有需要兄弟之處,請不要客氣,山西泉鷹誓當效犬馬之勞。告辭了。」翁一旭領著眾人抱拳哈腰鞠躬,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策馬離去。
朱永廉見人都走光了,也悄悄跟在後邊,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自動消失。
「站住!」笑天仇騰空一躍,擋住他的去路,「棠兒姑娘呢?」那支玉簪絕不可能無緣故落入他手中。
「她……」朱永廉被他指著鼻子,氣得眉毛差點打結。他本想隨便謅個謊言,把笑天仇騙得團團轉,但他很快就搞清楚這個身量高大的男子不好惹,萬一激怒了他,恐怕遭毀尸滅跡的便是自己——「跑到古風眠救紀飛燕去了。」
「紀飛燕是何方神聖?棠兒為何要救她?何時去的?」
這一長串問題,令朱永廉一時很難回答。
「你想知道就自己到古風眠找棠兒姑娘問個清楚。她是巳時出發的,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你還是趕快追上去,以免讓和親王爺搶先一步,屆時就後悔莫及了。」
看笑天仇仍是滿臉錯愕,朱永廉只好再補充說明,「紀飛燕是王爺的愛妾,可惜被棠兒姑娘藏在晚楓曉築,今早才讓人給查出來,王爺派人把她關到古風眠的別院里。這樣你有沒有一點概念?」
「混帳!」笑天仇運足掌風,將他拋向一旁。
迸風眠高這兒足足有百里遠,縱使他輕功了得,也要花上兩、三個時辰。現在已是酉時,看來他只得連夜趕往古風眠了。
「若是救不回棠兒,我拿你這條狗命祭她!」語畢,笑天仇飛上坐騎,呼嘯離去。
朱永廉瞧他快如閃電的身手,嚇得抱著樹桿,動也不敢動。
約莫過了四、五炷香時分,他才慢慢恢復神智,倏然高起,今晚南方鉞便要「夾金」赴任,楚添嘯將稟請聖命,逮他個猝不及防。
這立功的大好機會,他怎麼可以缺席?動作快一點的話,這時候趕到城門口還來得及,可……那五萬兩銀票怎麼辦?
有了,就說是被笑天仇「搶」去了,總之,把所有的罪過統統推給他便是。
嗯!看來自己也不太笨嘛!朱永廉為自己能想到這齷齪招數而感到自豪,隨即抬頭挺胸,洋洋得意地走出老樹林。
「小姐,你好歹吃一點嘛!」婉盈的貼身丫環湘兒已經勸了她大半天,桌上的燕窩粥也涼了。「姑爺料不準待會兒就回來。」
「他回不回來關我什麼事?」婉盈故意裝作不在乎,其實心里在乎極了。
已是丑寅交替時分,笑天仇甭說人沒回來,連丁點訊息也沒有。
晚膳時,她曾派人到朱永廉那兒問明詳情,得到的回音是︰笑天仇救了棠兒,兩人高高興興地相偕離去。至于去哪兒,就不得而知了。
婉盈以為他們會回晚楓曉築,興匆匆的趕過去,才發現他們根本不在,就連紀飛燕也不見蹤影。
會上哪兒去了呢?淮陽城雖大,但也沒有大到足以讓三個人平空消失的地步,除非他們存心躲著她。
朱永廉的謊話編得雖然簡陋,但對于陷入情障的人卻十分管用。
婉盈的思緒轉悠來轉悠去,一整個晚上老往壞處想。真是的,笑天仇又不是第一次不回家過夜!仔細算算;自他們成親以來,她能在夜里見到自己失婿的次數,五個手指都用不完。
可今晚就是在意,而且在意得要死!
「小姐。」湘兒擱下瓷碗,過來替她捶背,「放寬心,姑爺終究是你的相公,任誰也搶不走。」’
「搶?」希望自己的丈夫守在身邊,原是天經地義的事,現在居然得搬出「搶」這個字?婉盈綻出一抹苦笑,「既然這麼累,不要也罷。」她要的感情是不帶絲毫勉強,兩相意合的,如果往後的日子都得在等待中度過,纏綿恩愛尚得踫踫運氣,這樣的婚姻要它做什麼?
均勻眺窗外,辰星眨著倦眼,一如婉盈意興闌珊的身影。
他不會回來的,因為他正陪伴著棠,原來他並非她的良人,是自己一相情願的認為他們可以重頭來過。可惜,她失算了。
「你回去歇著吧,我想睡了。」
湘兒柔順地點點頭,「睡一覺,也許明兒個什麼都過去了。」她最是喜愛這個主子,私心祈願老天爺保佑這位如花似玉的小郡主幸福又快樂。
婉盈緊蹙著秀眉,听湘兒輕輕關上房門,緊接著「砰」地一聲巨響,將她驚嚇得跳下床來。
「出了什麼事?’’她奔到門口,見湘兒慌慌張張的轉回來。
「為好了,南方大人帶著御林軍沖到咱們府里來了!」
是他們的計劃效奏了。
婉盈一直期待這一天趕快到來,如今真的來了,她卻一點也不關心。
「走,咱們到前廳看個究竟。」婉盈披上外衣,疾步走過回廊,走到西廂房時,听到幾個姨娘正中哭天搶地地咒罵南方鉞。
愛里所有的燈籠全點上了,亮晃的有如自晝,每一扇側門都有三、四名御林軍守著,氣氛顯得緊張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