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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婉盈披著外衣,輕輕起身下床,立在榻前,怔愣地睇視著床上的男人。
笑天仇依然沉睡著,拿掉面具的他,眉眼沒有一處不令人賞心悅目。
想起昨晚一番剖自,以及徹夜的纏綿,一種細嚙著她心頭的驚喜,悄悄燃起。
婉盈的心有點昏蒙了,有甜蜜也有痛楚,她原該恨他才對呀!然而這股突如其來的感情,竟是這般不可理喻、難以收拾,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驚心動魄地進發了。
她好怕,怕自己會真的愛上他。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臉,做了兩個月的夫妻,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踫觸他的肌膚,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天空突然听起一聲雷,笑天仇驟醒,張開眼楮,映入眼簾的是她絕美無瑕的容顏。
「婉盈?」他喚著,展臂擁抱妻子入懷,「為何這樣看我?」
「沒什麼。」她臉一紅,羞澀地垂下螓首,「只是覺得你似乎不再那麼陌生。」
笑天仇無語地緊抱著她,他了解要婉盈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他會努力的。」
「你這樣抱著我,讓其他女子見到,一定會非常傷心。」她在試探他,想知道他心里究竟還有沒有別人。
早先時候,她並不在乎他在外頭怎樣胡來,甚至在翠霞樓當場逮到他擁著姑娘豪飲,她也不太生氣,如今是怎麼了?她突然變得小心眼、愛計較……她不喜歡這樣,也一再克制自己不要問,但不問清楚又犯嘀咕,心中老有個疙瘩,怪不舒服的。
「你指的是棠兒?」笑天仇太了解她了,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他很高興婉盈會為他吃醋,這代表她已經慢慢在接受他了。
但一思及棠兒,他又不免愁眉深鎖。八年了,她為什麼就是不能明白,他倆之間除了師兄妹之情,斷不可能還有別的。
「你很在乎她?」她的語氣酸酸的。
「我不得不在乎她。」笑天仇有些無奈。「我們朝夕相處八年,彼此的情誼自是相當深厚。」
「所以你為她寫詩作畫?這種情誼,的確勝過一切。」其中是否也包括夫妻之情?婉盈沒問,她等著他主動說出來,這樣才不會顯得她心胸狹窄。
笑天仇一笑,「你想偏了。」
「事實就是事實,你不承認也沒有用。」
婉盈感到很矛盾,一方面不斷勸服自己別太計較,一方面又介意得半死。
雖然棠兒跟她情同姊姊妹,是無話不談、心性相通的好朋友,但她就是不能無視于她和笑天仇長遠存在的情愫。
太煩惱了,煩惱得肚子者餓起來了,每回肚子一餓,她就沒辦法集中精神想事情。
算了,先祭完五髒廟,再好生研究他們之間的難題吧。
笑天仇一直注意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料想接下來她鐵定又會提出一雙堆問題,或索性跟他大吵一架。沒想到她卻說——
「你餓不餓?咱們去用飯吧。」
「很好的提議。」
笑天仇體貼地為她穿好衣服,才轉身整理自己的儀容,再戴上那副假面具。
他會一直待我這樣好嗎?婉盈望著他的臉龐,困惑的自問。
她想,這數十天來,改變的恐怕不僅她一個人,笑天仇變得更多,卻也更令人難以捉模。
她對他唯一的了解是︰他武功高強,喜歡幫助弱小——比如妓女;他賭技也不差,昨兒個贏了一大筆錢,但很可能慘遭她爹的追殺。然後就……沒了。
天啊!這樣的男人也想擄獲她芳心?完了,婉盈相信自己的品味是越來越差了。
還是吃飯去吧!。
門外,天正下著綿密的細雨,夾著細碎如粉的落花,將石階漉上一層嫣紅。
乍暖還時節,婉盈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待要人內多加件衣裳時,笑天仇已為她披上輕棉斗篷。
「謝謝。」婉盈感激地報以爛然一笑。
他的確很細心,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特別有女人緣吧。想到這兒,對他的感激立刻少了一半。
笑天仇卻不知道她心里有這麼多曲曲折折,長手一伸,環住她的肩頭,用衣袖替她擋住風雨。」
兩人依偎著緩步走向大廳,卻見朱永廉急驚風闖了進來。
「不好了,郡主,那個……」是他眼楮有毛病,還是婉盈吃錯藥了?她居然讓這個臭小子……不,丑小子摟在懷里?
「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婉盈好討厭他那只賊眼老往她身上打轉。「我爹沒上朝就是在書房,自個兒找他去。」
「不,我是專程來找笑……呃,姑爺的。」
「找我?」笑天仇自認與他毫無瓜葛,他卻突然造訪,可見絕無好事。
「你找他什麼事?」婉盈肚子叫得像打雷一樣響亮,巴不得趕快打發他。
「是這樣的,我剛剛打城西的老樹林經過,正巧遇見一群土匪正圍著一名姑娘打劫,走近一看,才知那不是別人,正是郡主的好友,棠兒姑娘。」
笑天仇和婉盈同時一驚。
「那人呢?」婉盈著急的問。
「大概……還……還在那兒吧。」他說話時,不住用角觀察笑天仇,「我怕惹禍上身,就沒命的跑,心想只要姑爺願意出面相救,保證萬無一失……」
婉盈不再追問,只是默默地望著笑天仇。她也擔心棠兒的安危,卻又自私地不希望他去……
第七章
朱永廉被楚添嘯威逼利誘,別無選擇地接下謀殺笑天仇這個燙手山芋之後,便開始努力攪動他原本就貧瘠得可以的腦汁,想將笑天仇拐到城西老樹林,讓那幫殺手斃了他。
須知,一他向來只擔任楚添嘯的副手,在他們兩人所策劃過的大大小小不法勾當里,他充其量也只在當中扮演「配角」。像這種上不了台面的小惡棍,哪能想出什麼好對策?
苦思數個時辰,腦子都快想破了,卻依然一籌莫展,不得已,只好一個人跑到華山求神明賜給他「靈感」,讓他平安度過此「劫數」。
誰知他那麼好狗運,適巧遇見棠兒跪在內殿里,邊抹眼淚,邊向老和尚訴說心事。
他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偷听、偷窺……凡是跟偷這個字扯上關系的,他都內行得一塌胡涂,當下便躲在牆後,听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
听完了故事後。他簡直是嘔到了極點。
笑天仇!那個丑以當門神闢邪的家伙,居然同時擄獲兩名年輕貌美女子的芳心,這是什麼世界?
所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朱永廉火到最高點,總算擠出害人的「靈感」。
「于是他匆匆忙忙趕到和親王府假傳「凶訊」,想把笑天仇騙到老樹林,將他「毀尸滅跡」後,再接收他的紅粉知己跟妻子。
他的如意算盤雖然打得不錯,謊言卻編得漏洞百出,只要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听得出他在胡說八道。
「我們跟棠兒姑娘非親非故,為什麼要去救她?」婉盈假意道。在淮陽城,知道她和棠兒有深厚私交的不出十個人,而朱永廉絕不包括在內。
「不會吧?」朱永廉故作驚訝地說︰「棠兒姑娘一邊抵抗群匪的圍攻,還一邊大聲吩咐我趕緊到王府來跟您求救。」
「跟我還是跟我的夫婿?」他閃爍的眼神逃不過婉盈精明的心思。
「這……」朱永廉沒料到婉盈有此一問,不由得頓了頓,「不一樣嗎?你和姑爺已經是夫妻,夫妻乃是一體,跟你說不就是跟姑爺說?」
婉盈美眸瞥向笑天仇,見他始終抿嘴不語,但神色顯得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