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雖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她肯定絕對好看不到哪兒去,因為她已感受到一陣詭譎陰森的氣氛,而他那幽靈似的頭似乎微微的沉了沉,一副不高興的姿態。以他這氣勢,實在性格得像是個超級帥哥。不過,管他帥不帥,他別以為裝酷要帥就能威嚇迷惑她,要想嚇唬她還是等下輩子吧。
不、不!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了,下輩子他更休想再纏著她。
只是,在她得意洋洋的以為自己的抗議奏效時,輕輕的,她覺得他只是輕輕的朝她揚了揚手,她原本緊纏著樹的手腳,全教他給收買了似的松開來,並且跌跌撞撞的變成個跟屁蟲跟在他後頭。
「我不去!我不去!要爬山你自個兒去爬,別想拉著我作陪!太不公平了!你是身輕如燕,我卻足足有五十公斤重,即使現在是在作夢,那沉重的感覺真實到連一塊肉也沒少算,你這樣虐待我,到底存什麼心?!」盡避她叫得齜牙咧嘴,張牙舞爪得恨不得揍他兩拳,但在夢中,他的身體就像空氣一樣模不著。對貝妤芩來說,這真是極不公平的一件事,現實世界已無公理可言,想不到連在夢里都這麼沒有公道,氣煞她了!
「討厭!你給我滾開!」
忍無可忍的揚手大揮,力道之大仿佛听見連聲慘叫,真實得絲毫不像是在夢里。尤其,還有那助陣似的男女驚叫聲,更讓貝妤芩好不納悶︰今天的夢好像有點特別,不但是立體聲,而且還有環繞音效。
「妤芩!妤芩!你醒醒!」坐在貝妤芩身旁的蕭宛清,緊張的搖著仍趴在桌面的貝妤芩,臉色尷尬到極點,那深感「哀悼」的眼光則緊落在貝妤芩身上。
「什麼事?」揉揉惺忪睡眼,貝妤芩終于醒了,卻是隨時準備再趴下去的表情。顯然她仍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事?!拜托!現在可是上課中耶,老師生氣了。」另一邊的任筱薇低聲說道。很難想像竟然有人連打瞌睡都能睡得這麼沉,而且還大說夢話。
「老師?他在我家做什麼?」
她不是在自己房里睡大覺嗎?以為蕭宛清是在開玩笑的抬眼四望,乍看她的閨房里怎會冒出這麼多雙眼楮,還一雙雙既是看好戲又帶著點同情及幸災樂禍的眼神,她又不是木柵動物園里的無尾熊,睡個覺還有人爭先恐後的欣賞?而她的房間……怎麼也變了個樣?
這回,她真的醒了!而且是在十分悲慘的情形下清醒過來。當她迎上楊典耀──她的西洋歷史老師那恨不得把她倒掛在校門口千刀萬剮的表情後。
抹去唇角快要淌下來的口水,她明白自己剛才原來是在打瞌睡,而從楊典耀那表情,她肯定除了打瞌睡外一定還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才能讓一向和顏悅色的他,氣得想把她生吞活剝。
「老師,對不起!」盯著唯一不給她臉色看的桌面,尷尬得連抬起頭來的勇氣都沒有。
「要道歉的人應該是我吧?是老師很沒人情味的打擾了你的好夢,是不?」做個深呼吸,楊典耀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雖然無論他怎麼努力還是張咬牙切齒的臉,因為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想他在大學里教了十幾年的書,什麼樣的學生沒見過,但像她這樣在上課中說夢話還打拳的學生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她未免也混得太凶了吧?
「老師,真的很對不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貝妤芩以一副羞愧到無地自容加上保證絕不再犯的表情向楊典耀道歉求饒。因為她知道,他向來是不怒則已,一生起氣來就風雲變色,準有人要倒大楣的;而此時的他確有那風雨欲來的前兆。過了這暑假她就要升大四了,這時候才被當掉必修課,一個不小心豈不是要有念大五的心理準備?那多悲慘!說起來都得怪「他」,連打個瞌睡他都要來搗蛋,要是害她被當了,她非掐死他不可,那個該死的、可惡的透明人!
「不是故意的?是嗎?那麼我想你一定有很充分的理由來解釋你的行為嘍!下課後老師洗耳恭听,希望你的理由非常的充分且合理。」說著,他憋著滿腔火氣走回講台繼續剛才的課題,表情仍有些微慍。
坐下後,貝妤芩就像只斗敗的公雞般垂頭喪氣,並開始努力在腦袋瓜里搜尋,想著要上哪兒找個充分又合理的理由。悶著頭像剛被宣判的死刑犯,看樣子世界末日是離她不遠了。雖然她不知道楊典耀會問她什麼,但肯定不是問她「昨晚睡得可好?」想到楊典耀剛剛那張閻王臉,冷酷得只差沒當面宣布要她「永不超生」。
想到明年,後年都要再來重修他的課,她就感到欲哭無淚。這一回他好像真動氣了,或許該說,他早看不慣同學的學習態度,忍耐已到極限,有了「殺雞儆猴」的打算,而她──貝妤芩,很不巧的,就是那只不長眼又倒了八輩子楣的笨雞,斷頭台早就備好了,只等著她伸上脖子呢。
結束了與楊典耀的面談,迎面就見蕭宛清和任筱薇兩人關切的眼神,看著這兩個同窗死黨,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垂首默默走著。
「妤芩,別擔心,你也不過不小心「睡過了頭」,老師不會對你太嚴厲的。」任筱薇肯定的向她打包票。對同樣常在上課中補眠的任筱薇來說,打瞌睡沒那麼十惡不赦,至少在她看來,要比考試作弊高尚得多。
「我也希望他是唬我、嚇我的,不過,他說得很肯定明確,只要我能在學期成績送出去前給他一份教他滿意的報告,他就高抬貴手的放我一馬,否則……他保證我明年……也許後年都還會再見到他。」說著又深深嘆口氣。
「什麼樣的報告?」
貝妤芩瞧她們一眼,表情頗為難堪。
「主題是「中外歷代昏君的行為特質」。」她說,難堪的想著這為她特別量身訂作的題目。
一頓,任筱薇和蕭宛清忍不住同時笑了起來。
老師就是老師,連罵人都罵得不著痕跡。
「笑吧!沒良心的女人!這也算朋友嗎?」她斥道,既難堪又委屈。
拿她跟那些昏君比?不知該說是抬舉她還是侮辱?總歸一句話,楊典耀就是要她好好反省,否則難保她不會落到跟那些昏君一般「萬劫不復」的地步。
「我們只是覺得這主題不難。」蕭宛清和任筱薇難忍笑意的勉強解釋,卻被貝妤芩又白了一眼。
「算了,現在煩這個也于事無補,等過兩天老師氣稍微消了,我們再一起向老師求情,或許他會換個簡單一點的題目。倒是……妤芩,你的睡相也太差了吧,不但說夢話,還會打拳,夸張得像乩童起乩,你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好夢?」
任筱薇忍不住問。雖然她和貝妤芩同屬上課愛打瞌睡族,但她是因為晚上打工的關系,而貝妤芩,既不打工,更不是那種超級用功愛念書的人,那麼老是跟她一樣打瞌睡,也未免太沒道理;雖然,她老開玩笑說她自己是無尾熊的遠親,所以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睡覺。
「還不都怪他!那個大混蛋,沒事老纏著我,我的人生都快被他毀了!」一提到那個累人的夢,那個可惡的「透明人」,貝妤芩全身的力氣又都回來了。
「他?他是誰?」蕭宛清和任筱薇莫名其妙的看著彼此,想不出究竟是誰能讓貝妤芩恨得這般咬牙切齒,外加殺氣騰騰,而她們竟然一無所知!好朋友可不是這麼個當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