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登記股股長摔門出去。
靠近門邊牆上掉落幾張圖表,趙秉勛無動于衷地看著地上的報表,緩緩從抽屜拿出口香糖放進嘴里。
若鴻將數據存盤,撿起身後掉落的圖表,迅速而正確地將它們重新固定在原來的位置上。
「報告主任。」若鴻盯著趙秉勛那張足以打動任何女人的臉龐說︰「談話記錄我已經做好了。」
「好。」他看著櫃子,答得有些漫不經心。
眼角瞥到玻璃櫃上的人影,他才回過神來。「還有事嗎?」
這會兒,她不是該坐在會客桌旁打字嗎?杵在這兒干嘛?
「主任,現在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五十分,如果您要繼續接見其它同仁討論工作項目的話,恐怕得找另一個人來接替我的打字工作。」她簡短報告。
「為什麼?」秉勛揚眉問道。
「在我的雇用合約書中有明列,我的工作時間是上午八點到下午五點,而且我不加班。如果您不找人接替我的打字工作的話,接下來的談話記錄將會隨著我的下班而被迫中斷。」她一臉堅定地說。
這……是什麼跟什麼!連一個臨時人員都可以這樣跩?這個事務所難道都沒有其它會打字的人了嗎?
「那妳出去叫個會打字又能加班的人進來。」他對她揮手說道。
莫若鴻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怎麼了?妳為什麼還站在這里?」
「因為你的指令無法執行。」她說。
秉勛手托著下巴研究這句話的意思,忖度眼前這女人究竟是想挑釁他的命令還是想考驗他的耐性。
他左嘴角微微一勾,非常心平氣和地抬頭望著她。「我以為妳應該听得懂中文。」
她不卑不亢的注視著他的眼楮,解釋︰「在這個所里,除了我,全部的人都可以加班,會打字的有十名,但是速度快到可以實時記錄的,除了我之外,沒有。」
她的意思是說她很強就對了。
「報告主任,我的下班時間到了,剛剛那份談話記錄我已完成並存盤。也許您要看看,那明天我再過來收計算機,再見。」她說。
對他點頭致意後,她踩著軍人般的英挺步伐挺胸走了出去。
秉勛望著她的背影,心想,她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呀?
他起身走向會客桌前,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檢查她做的記錄,果然做得言簡意賅,用字精準,甚至連個錯字都沒有。
他不得不承認這份談話記錄她確實做得很好。
莫若鴻是吧?好,他記住了。
門口響起敲門聲。「進來。」他說。
兼辦人事的小陳正要開口,他舉手阻止。「如果是要討論工作項目表的事,明天再談。」
「喔。」小陳頭低低的。「主任,您交代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沒有要討論那個,只是送公文進來而已。」
聞言,秉勛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他被登記股那兩個人搞得有點反應過度了。
小陳送完公文要走出去時,又被主任喚住。
「把所里職員以外,所有臨時人員的資料全送過來。」秉勛說。
「是。」
***獨家制作***bbs.***
因為下班回去租來的宿舍也沒事,所以他就留在辦公室看人事數據,直到晚上七點多才離開。
鎖好事務所的門,秉勛才發現自己真的有點餓了,只好走到街上找找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看到一家布置典雅的茶藝館,他就走了進去,櫃台上的老板娘五十多歲年紀,打扮得非常……艷麗,張著血紅的嘴笑盈盈的招呼著他︰「歡迎光臨。這里有菜單,您慢慢看。」
他隨便睞了那菜單一眼。「一客無錫排骨飯好了。」
「好,馬上來。」老板娘熱情有勁的回應著他。
秉勛慢慢欣賞著滿室的陶藝品和木雕,最後挑了一個掛著以毛筆字寫的一幅波羅蜜多心經字畫的包廂坐下。
他望著那幅字畫,寫得非常秀麗沉穩,應該是個女人寫的吧,他想。
「您的飯來了。我們有附紅茶或咖啡,請問您要喝什麼?」服務生心不在焉的將簡餐排在桌上。
「咖啡好了。」他說,眼楮正看到心經的最後一行。
但有小小的疑惑讓秉勛迅速回頭,他仔細看著服務生的側臉,難怪他覺得這聲音很耳熟。
「莫若鴻?」他驚詫的喚出這個名字。
只見那原已轉身行將離去的背影,微微一愣,隨即萬般無奈地轉過身來對他頷首。「主任你好。」
如果他沒叫她,她應該是沒打算認他的吧?他望著她的表情猜測著。
「妳在這兒……兼差啊?」秉勛望著她一身深藍色圍裙問。
「這店是我媽開的。」她還是一臉不情不願的解釋著。
「喔。」理解。
「我去幫你泡咖啡。」她忙著告辭。
奇怪,是錯覺還是他多心,總覺得她似乎很不喜歡跟他說話。
為了證實這一點,他耐心地把飯吃完,還想了一些事務所的事要問她。
等她終于把咖啡送來,順便收碗盤時,他還刻意露出最有魅力的笑容要求著︰「妳不介意跟我聊聊吧?」
他理所當然的等著那正常不過的答案,所以一臉愜意,優雅地輕輕攪拌著他的咖啡。
「是的,我介意。」說完,她轉身就走。
趙秉勛一臉尷尬的停下手中攪拌咖啡的優雅動作。
天哪!這個女人是怎回事?
難道是……內分泌失調?
她怎能說出「是的,我介意。」這種話來?
她怎能這樣當面拒絕他?
她是不是忘了,他可是她的頂頭上司!
第二章
秉勛一早就看見登記股股長擺在他桌上的簽呈,公文主旨寫的是︰退休申請。
他笑著把卷宗合起來,放到一邊去。
堡友秀珠哭喪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主任,因為我晚來開事務所的門,所以你要登記股股長來負責事務所的門禁。主任,拜托你不要這樣啦,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以後會改進,請你不要遷怒到股長身上去;听說登記股股長已經呈上退休的簽呈送到您桌上了,請主任千萬不要批準,不然我的良心會過意不去啦,嗚……嗚。」
秉勛將面紙盒遞給已經五十幾歲的秀珠,用最誠懇冷靜的語氣說︰「秀珠阿姨,請妳冷靜一點听我說。」
他請她坐到他辦公桌前的沙發上。
「請坐。」
秀珠擦干眼淚,听著眼前這位幾乎可以當她兒子的主任說話──
「對我而言,在這個事務所里,每一樣工作不分大小都是我的工作,並沒有‘強制規定’由誰來做,不過就是適不適任這樣而已。我請登記股股長處理門禁這件事,是因為我認為他家住得近,所以最方便,不是因為妳而遷怒他。所以,妳放寬心,這是我跟登記股股長之間的事,和妳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或我有什麼決定,都由我們兩人自行負責,妳做好妳份內的事就好了,其它的妳就不必去在意了。」
秀珠看著主任的臉,很奇怪听他這樣講一講,登記股股長真要退休,好像真和她沒關系,她心里的不安也就慢慢消退了。
秀珠起身。「謝謝主任,那我出去忙了。」
「嗯。」他微笑目送。
連工友都知道這件事,看來應該全所都在談論了吧。
莫若鴻敲門。
「請進。」
「主任,需要我先把筆電收起來嗎?」
「不用了,就先擱那兒吧。」
「是。」若鴻轉身要退出去。
「妳等一下。」
莫若鴻只好站在原地。
他笑望著她。「我可以和妳聊聊嗎?」
「那要看你想聊什麼。」她還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樣子。
「有什麼不同嗎?」他雙手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