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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時圓 第17頁

作者︰海藍

「啊——」

她望著眼前這個男子,有些傻眼。

她仔細端詳了他這麼久,除了打量出他的確有一副好皮囊,實在看不出他哪里「這樣垂目」、哪里又「淡定」啊——明明就是廟堂里的泥胎石雕,哪里有什麼表情啊?

「哪,哪,姑娘,你現在再看,咱們公子爺如今又是想如何了?」

喔,這次終于有動作啦——修長手指輕輕叩在石桌之上,雙眸卻是望向煙波蕩蕩的湖水之中。

她認真打量,仔細端詳。

「——晏爺,您可是想游湖?」

「明月姑娘錯了錯了!」

她咬牙,瞪大眼楮再接再厲。

「——晏爺,是否這里太吵,可要明月將閑雜人等退了出去?」

「啊,對啦對啦姑娘!」

「是啊是啊,咱們公子爺每當不耐煩更不喜被人打擾時,便是這神情這舉動!」

「哦——」

她望著眼前這個男子,再次傻眼。

痹乖,這好像很不容易啊。

「明月姑娘,你再看咱們公子爺現在呢?」

這次的動作是——唇角微微挑起,亮如星辰的眸子淡淡瞥了她一眼。

真正的皮笑肉不笑的吧。她頓時頭皮發麻。

「姑娘,快說快說!」

「——晏爺,明月太過蠢笨,請爺責罰。」

「啊!明月姑娘你好厲害!咱們公子爺每次不開心了都是會這麼笑著盯你的,是,公子爺,是畫卷妄自猜測了,公子爺從來不是笑得這麼皮笑肉不笑的,啊!鮑子爺,是畫卷太嘴笨啦!請公子爺責罰——」

她瞪大眼,不由咽咽口水,小心地往後挪了挪。

「姑娘,你可是有些明白了?」

小小聲地咬耳朵,從她身邊小小聲地傳過來。

她不敢扭頭,只僵硬地將僵硬的頸子微微地不顯眼地點了一點。

「咱們公子爺有時候就是這麼要面子不肯承認咱們猜對了他的想法,啊!鮑子爺,是山水說錯了!咱們不敢在背後說公子爺的,咱們只是,公子爺,現在是要明月姑娘練習的時間,咱們不再打擾了——」

眼楮瞪到不能再大,她小心翼翼地再往後挪。

若遠山的眉峰突然淡淡地一挑——

第六章睚眥必報(2)

「晏、晏爺,明月不是害怕爺,只是——」她干巴巴地笑,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僵硬的頸子一動不敢動的,「晏爺,明月真的不是害怕。」

仿若朱丹的唇微微往上一勾。

她頓時頭皮麻得厲害。

「晏、晏爺,明月真的沒有說謊啊,明月只是覺得啊,明月是太過敬仰晏爺卓然豐姿所以有一點失了儀態——真的是太過敬仰晏爺了,呵呵——」

視而不見一旁瞪大眼楮張大嘴巴的兩個小童子,她面不改色地鄭重點頭,以示自己所言非虛。

那微微上挑的眉峰、那微微上勾的丹唇終于回歸了原位!

她立刻用力噴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息,怦怦跳啊跳的小心肝開始放緩了腳步。

大難不死,絕地逢生,再世為人。

她心中不住地叩謝天老爺觀音娘娘如來佛祖。

「姑娘——你真是天才啊!」

心虛的眼,有些怕怕地偷偷瞄了下那怡然端坐的男人,她模模心口的冷汗,很尷尬地朝著正悄聲贊嘆自己的山水畫卷兩小童笑笑。

惜言如金、一字千金、沉默是金,男兒舌下盡黃金。

從來不知道,和啞口無言的人「說話」,是這般的提心吊膽。

玉皇大帝啊,觀世音菩薩啊,如來佛祖啊,算她明月錯了,不該貪那口月復之欲,不該起了貪食之心,如今她放下食刀,回頭是岸可不可以啊?

燦若星辰的眸子很雲淡風輕地瞥了過來。

「啊,是,晏爺,明月不該胡思亂想,明月只要好好侍奉爺就好,其他的,自然有爺給明月做主。」

她不假思索,立刻躬身,很流利地說出上面一段話語。

而後——

她呆若木雞,呆呆瞪了那個明明什麼表情也沒有的石雕泥胎一般的臉好久好久——

「啊——」

她抱頭悲鳴,她根本不想做人家肚子中的那條蟲蟲啊!

「明月姑娘?」

她抬起突然淚流滿面的臉,望向四周的茫茫水波,「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明月姑娘,你哭什麼啊?你進步這麼神速,不過一個時辰就能準確地讀出咱們公子爺的想法了,應該是可喜可賀啊!啊,畫卷知道啦,明月姑娘你是喜極而泣!」

她哪里是喜極而泣?

「錯了錯了畫卷!泵娘她明明是因為咱們公子爺的夸獎才感動到哭的!啊,還真的是喜極而泣耶!」

她明明是絕望地哭泣才是啊。

含滿淚水的眸,很委屈地望向那依然怡然自得坐在對面的男人,她咬牙,「晏爺,明月這麼聰明,您總該讓明月吃幾塊其芳齋的糕點了吧?」

滿滿四碟子的精美糕點冒著剛出鍋的騰騰熱氣很誘惑地出現在她眼皮子底下。

被嘩嘩淚珠子遮住的視線很固執地盯住那熱氣騰騰的精美糕點,她伸出顫顫的手,很固執很堅決很迅速地抓了上去——

傳說中一兩銀子一小塊的其芳齋的糕點啊。她付出的,卻是一輩子的自由。

嘩啦啦地噴著淚水,她狼吞虎咽,囫圇吞棗。

豬八戒吃人參果哪。

就算是豬八戒吃人參果好了,可也是終于能夠飽餐一頓的人參果啊。

昨夜星辰昨夜風,明月淒淒吃糕餅。

她就知道,她被困湖心小亭、被迫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學會與那個啞巴男人「心有靈犀」,絕對不是那個混蛋的一時心血來潮!

「好啦,姑娘,山水就此別過啦!」

照舊一身綠皮子的山水小童子笑眯眯地只手持韁,很是意氣風發地一揮手,示意身後馬隊先行出發,再朝著眼楮有些呆滯的某女子眨眨大眼,心願得償地嘆息道︰「山水同咱們公子爺磨了好幾年,如今終于可以出府做一番男兒的事業啦!」

他心願得償,那她哩?

張唇,她剛要發問,眼前似流星閃過,立志要出府做一番男兒志向的人早已信馬由韁失去了蹤影。

「可以啦,明月姑娘!」

依然一身紅彤彤的小童子畫卷笑眯眯地將她緊扯自己袖口的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開,雄赳赳氣昂昂地翻身上了高頭大馬,揚眉傲然道︰「有道是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明月姑娘你能送畫卷至此,畫卷已是萬分的感激!明月姑娘盡避放心,待畫卷他日滿載而歸,定不忘為姑娘送上喜歡的禮物!」

他日是哪日?

手再用力地一伸,卻只抓住秋風送來的最後一片落葉。

早知如此,當初她何必鼓動他們有什麼抱負,有什麼志向?

「姑娘,公子爺正在書房,請姑娘即刻前去。」

她懊惱地咬牙,胡亂揮手要送信的小廝自去,仰首望天了許久,終究嘆口氣,行往注定今後她要頭痛好久好久之地。

昨夜星辰昨夜風啊,心無靈犀怎能通?

抬起沉重萬分的腦袋,呆呆瞪萬里無雲的天空許久;抬起重若萬斤的手,僵硬地貼上門板磨蹭了好久,終于慢慢推了開;抬起仿若萬斤重石築成的腳丫,挪啊挪,挪啊挪,終于挪進了沒有門檻的屋子;抬起心不甘情不願的眼眸,慢吞吞轉了再轉,終于尋得目標,僵硬地笑。

澄清的眸子淡淡掃過來。

「是,公子爺,明月來遲了,請公子爺責罰。」

她心中惱火萬分,卻是討好地笑著躬身。

臥如遠山的眉淡淡一皺。

「是,公子爺——呃,不然明月還是稱呼您一聲‘晏爺’?」

她小心翼翼地看人眼色,甚至連人眉毛也要看啊。

淡淡皺起的眉聞言慢慢舒展。

她偷偷拍拍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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