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是京師最最怎樣怎樣的府邸好了,也不至于為了更加的名副其實就這樣的。
眯眸,瞪著四周明晃晃的水面銀波,她有些腿軟頭暈地扒緊身邊的雕花船欄。
唔,小心駛得萬年船。
「明月姑娘,你盡避放心,咱們都是會水的,就算你不小心掉進了這湖里,咱們合著眼楮也能把你撈回來的。」
「那就真是謝謝小避家了!」她咬牙,同樣面不改色地對上另一個同樣讓她快愛到恨不得咬死的紅衣小童子。
「如果要謝,還是謝咱們公子爺吧,姑娘。」綠衣小童子山水也很忍耐地朝著她笑,「姑娘,你可以松開船欄了,你不會掉到水里去的。真不知道姑娘你既然這麼怕水,還怎麼敢整天在湖邊釣咱們百多兩銀子一條的小錦鯉。還有,麻煩姑娘你動動尊足,快快上了這三階台子,咱們公子爺是日理萬機不得閑的,今日里為了姑娘,已經在這翠微亭等了盞茶時分了!」
難道她就很得閑啦?還有,什麼是為了她啊,那個自從她認識以來從來沒對她開過金口說過半個字的男人,明明是為了他自己的小命才是吧?
她暗暗咬牙,慢慢松開緊緊扣住船欄的手指,一步一挪上了三凳的白玉石階。
「明月姑娘,您終于是上來了啊,咱們還以為你真的怕水怕到看也不敢看的地步——是,公子爺,是畫卷又?嗦了。」
她好脾氣地笑,先朝那個端坐在石桌旁錦衣玉食,好吧,他穿的是墨墨的看不出質地的一襲黑衣,可是如果連她這個好歹是悅衣坊的親傳弟子也瞧不出質地的衣服料子,那可不僅僅只單單是「錦衣」的普通範圍了。好吧,她又離題萬里了,她該仔細打量的,不該是什麼衣服料子,而是那「玉食」。
「姑娘,你流口水了!你難道就不可以稍微有點女兒家的嬌羞嗎?」另一個同樣很?嗦的聲音很忍耐地對她道,「這桌子上擺放的糕點,沒錯,就是你這些天又開始想的念的那些,姑娘,你眼楮瞪那麼大做什麼?你驚恐什麼啊?你以為咱們其芳齋的糕點都有茉莉子啊?」
她不是怕有茉莉子菊花子,是怕被糕點壓死啊。
「明月姑娘,你放心,今天咱們公子爺請你來翠微亭,不是要你來幫忙試毒的。你干嗎撇嘴巴啊明月姑娘?咱們公子爺是覺得姑娘你這些時日幫了不少忙,所以趁著今日閑暇,請姑娘來欣賞這翠微湖上的秋節風光——明月姑娘!」
她很無辜地抬起眸子,正首斂眉好脾氣地乖乖任這兩個一點也不善財的善財童子訓話。
「姑娘,你請坐——坐這石幾啊,你不是怕水嗎,去坐那欄桿不害怕啊!」
她有些訕訕地小步挪移,很僵硬地坐到那小小石頭桌子旁唯一還空著的小石幾上,垂首斂眉,眼楮看鼻子,鼻子瞧嘴巴,嘴巴想她怦怦亂跳的小心肝。
「姑娘?明月姑娘!」
她立即抬頭,很討好地朝著對自己大張嘴巴的山水矜持笑笑。
「姑娘,咱們公子爺問你話呢,說這些時日姑娘你住得可舒適?如果有哪里不稱心盡避朝我和畫卷說,咱們立刻按照姑娘的意思去做!」
她想出了這京師最最怎樣怎樣的府邸可不可以?
「姑娘,你暫時是出不了咱們晏府的。」很忍耐的聲音很輕聲地朝著她道,「姑娘,算我山水拜托你,咱們公子爺正同你閑話家常呢,你放輕松點,好好回話成不成?」
她很輕松的啊!
「姑娘,麻煩你心里有什麼大聲說出來就好,不必這麼與咱們玩‘心有靈犀’的游戲的!」
她以為他們是最愛玩心有靈犀的游戲哩!
「明月姑娘,咱們看你的表情真的很費勁,很難猜你的想法啊!」
可是她更辛苦啊!
「你有什麼說什麼好了啊,何苦這麼為難咱們?」
她一樣很忍耐地繼續矜持地朝著正大眼瞪自己的童子笑,可僵硬笑著的唇角卻忍不住慢慢有些扭曲。
她也很想很想大聲地朝著他們吼啊,你們到底對我說什麼做什麼就直截了當地大聲說出好了啊!何苦這麼為難我?
他們以為人人都像他們那麼機靈,會看人臉色,會讀人心思,會大玩特玩「心有靈犀」的東西啊!
再說,自從她很淒慘地被無數糕點壓到魂飛魄散的那一時起,她實在是沒臉再來見——啊。
「——明月姑娘?」
她深深深深吸口氣,合眼再慢慢慢慢吐出來。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淡淡睜開平靜無波的雙眸,她輕輕吟誦。
「——明月姑娘?」
「小避家,你們陪伴在晏爺身邊已不是一年兩年了,」她很正色地望向有些呆愣愣地瞅著自己的兩名小童,「明月雖是市井陋民,卻也時常听身旁人提到過貴府晏爺的。」頓了頓,眼角瞄了瞄正對面一直端坐如山不聲不響不動聲色仿似廟坊泥胎石刻的男人,她眼眨也不眨地繼續道,「晏爺年少多才,短短十數年,已憑己身之力闖蕩下這偌大一片家業,端端是這世上人人艷羨欽佩的少年英雄——」
「姑娘。」山水突地打斷她的話,也很正色地搖頭道,「你的心思咱們明白的。」
「呃?」
她一時反應不來,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才拼湊出的一大篇文章正想繼續再接再厲地擠出來,卻被紅衣的畫卷也很正色地打斷,只听他道︰「如果明月姑娘想對咱們公子爺背一番喜慶辭兒,我勸姑娘省省力氣吧,咱們公子爺從來是不喜歡那些奉承的。」
她模模鼻子,垂眸,再次開始修煉不動明王功。
「姑娘,其實這次咱們公子爺請姑娘你過來,就是為了一件事,你搖什麼頭啊?就是為了這件事啊!」
不動明王功立刻被破,她驚恐地跳站起來,但四周白茫茫的大水立刻嚇得她坐回小幾上。
是哪個混蛋猜出她怕水的秘密的?
「明月姑娘,其實于您來說,這一點也不難啊。」
她僵硬的臉皮被勉強扯起,當、然、不、難——
眉若遠山,眸如星辰。鼻如懸膽,唇若朱丹。
這個從來是一聲不響一聲不吭的男人,實在是長了一副極出眾的好相貌。
只可惜,性子太傲慢太冷淡太不容易讓人看透了幾分——
「明月姑娘,你還要端詳多久?」
「呃,嘿嘿——」她忙笑著,手指石桌上的清茶,小心翼翼道,「晏爺,您可是想品茶?」
「錯了姑娘!」
她暗暗咬牙,再仔細端詳這男人。
眉若遠山,眸如星辰。鼻如懸膽,唇若朱丹。
沒有絲毫可以讓人瞧出內心想法的面部表情啊。
「哪,晏爺,您可是月復中饑餓,想用膳了?」她再度小心翼翼討好地笑。
「明月姑娘錯了錯了!」
她恨恨暗咬牙關,努力瞪大眼楮,努力再猜。
算她拜托這男人了成不成?就算他有一副再出眾的好相貌,如果臉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這麼一幅畫似的擺在這里,誰可以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又不是他肚子中的蛔蟲!
「明月姑娘,你倒是快說啊!」
「晏爺,您若覺得我好笑就盡避大聲地笑出來好了,何必這麼的——」後背上突然的冷颼颼讓她的小心肝不由抖了抖,她臉上堆笑,忙忙討好道,「晏爺,左右今日無事,爺好不容易能歇息一日,可要明月去取些消遣的書來?」
「對啦對啦,姑娘!咱們公子爺這樣垂目淡定,便是想休息一兩時辰!」
「是啊,咱們公子爺休息時,最好的消遣便是握卷在手,看一些平日里沒時間看的書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