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杯子,站起來,笑著伸出右手,很正色地望她。
「素敏,祝賀你。」
她有些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有些倉促地握上他的手,心中卻是莫名其妙地很,不知這男人到底在唱哪出戲。
「樊素敏,保淶建築集團京區總經理,保淶建築有史以來第一位女性高層,難道不值得祝賀嗎?」男人微笑,握緊她手。
她幾乎想笑。
還保淶建築有史以來 !
保淶建築不過成立剛剛十年而已好不好?
「喂,敬業一點,你至少要說一聲謝謝啊。」男人提醒她。
「謝謝!」她從善如流,很干脆地搖搖相握的手,而後抽回手,嫣然一笑。
「吶,看在我第一個上門祝賀的份兒上,素敏你可要第一個考慮我啊。」男人向她舉杯。
「……既然耿先生這麼給我樊素敏面子,素敏自然要舍身陪君子的!」她很豪爽地為自己倒上滿滿一杯棗兒酒,很干脆地與他踫杯,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好,爽快!」耿中一同樣一飲而盡,笑著執起小酒壺,要為她斟酒。
「呵呵,真不好意思,我是我們公司有名的一杯倒,真是不能再喝。」她笑著拿掌心蓋住小小的青瓷杯口,搖頭,只轉頭喚來門口的服務員,要了兩碗醒酒湯。
雹中一微笑著望她,並不堅持,將酒壺小杯子放到一邊,坐下來,細細品嘗這據說是新開發的官府菜。
「也不知道耿先生喜歡什麼口味,所以如果哪里招待不周,還請耿先生海涵。」她也坐下來,很殷勤地為他布菜。
「素敏你總說這客氣話。」他微微一笑,「回來的一路上,只怕把你們崔總的手機打爆了吧?」
「呃?呵呵,呵呵。」被人識破,她倒不覺得多難為情,只在這男人微笑的視線下,有些不自在地抓抓頭發,干笑著應付過去。
「從你們崔總哪里探出了點什麼,關于我?」男人笑問。
「耿先生和崔總多少年的兄弟朋友,自然知道崔總的脾氣,向來不管什麼都守口如瓶,哪里會輕易說朋友的事給手下听?」她笑著接過服務員端來的醒酒湯,很客氣地先放到他面前一碗。
男人笑著接過醒酒湯,笑笑,直接喝了下去。
「要不要來杯茶漱口?」她很殷勤地再問。
「好,謝謝。」他安之若素地點頭。
她暗中皺鼻子做個鬼臉。
還從沒見過這樣的男人,酒量不好的男人不是都愛瞞著藏著掖著嗎?哪里像他,竟毫不在乎所謂男人的「臉面」,不怕別人知道自己的酒量淺顯。
呵呵,這男人飲酒只能淺酌數杯,比之她的一杯倒,似乎好不到哪里去啊。
突然,竟莫名地就有些心理平衡了。
「還說你們崔總沒給你透露我的小道消息!」男人似乎是很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唇畔雖還是漾著微微笑意,但這一刻,竟小孩子模樣了許多,「連我不能喝酒都告訴你了。」
她微笑,慢吞吞地喝著醒酒湯,心里越來越樂。
這個男人啊,這個男人啊,看樣子是真的醉了!
嘿嘿,試試他們崔總透露的小道消息到底準不準吧!
有些心癢難耐地摩挲著手指,她很隨意地笑問︰「耿先生,那次蹦極不是說和朋友約好的麼,怎麼我卻沒見到您的朋友?」
「哪次?哦,等不及,自然蹦完就走掉了啊。」男人很悠閑地微靠椅背,慢悠悠地嗅著茶香,不在意地笑笑。
「耿先生那次不是故意要截我的麼?」她問得更隨意,耳朵卻高高豎起。
「我故意截你做什麼?」男人雲淡風輕地一笑,吹吹茶水,輕啜一口,看也不看她。
「耿先生不是有意雲青麼?」她有些屏住呼吸了。
「那又如何?」男人斜首望她,微笑,「素敏,在商言商,是不是?」
這個男人,到底是醉了還是在同她演戲?!
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她卻不能發作,只能笑著點點頭。
「有一首唐詩,不知素敏你曾不曾讀過。」男人微仰首,望著天花板上懸掛著的紙制走馬燈,低低地念出來︰「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她的臉青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戲弄她很好玩是不是!
臉皮抽了再抽,她幾乎要咬碎一口白牙。
「耿先生,天色晚了,要不,我送您回酒店休息吧?」她不待他回答,徑自招來服務員,要結帳。
「小姐,帳已經結過了。」服務員很客氣地彎腰。
她有些惱怒地瞪這個明顯不是真醉了的男人一眼,自然明白是他做的好事。
「請女孩子吃飯,哪里能讓女孩子會帳?」這個男人微微笑著,站起身來,徑自執起一旁冷落許久的小酒壺,竟嘴對嘴地一口喝干了小壺中剩余的度數甚高的棗兒酒,見她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便彎唇,和煦一笑︰「崔保淶知我十年前不擅飲酒,卻不知我如今啊,是不是?」
他模樣甚是出眾,在她不多的記憶里,這男人總是微微帶著笑,卻又是笑里帶著幾分疏離,實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如今這和煦的笑容,望上去,竟是說不出的親昵,仿若春天的花兒。
好詭異的感覺!
男人猶自朝著她繼續和煦的笑著。
她望這突然笑如春花的男人,靜默半晌,末了,狠狠吐出一口氣。
這一次,算她完敗在這個男人手里了!
第四章新官上任(1)
堡作八年,做為一個女人來說,她其實是極成功的。
先前的打雜小妹,辦公室角落的接線員,出差時永遠跟在後面的聯絡員,到經理助理,再到經理,如今,竟漫步上了幾乎是最高層的分區總經理。
一步一步,她走得不可謂不辛苦,走得不可謂不艱難。
八年來,沒有隨心所欲的飽覺一覺到大天亮,沒有隨心所欲地美味佳肴可以大啖特啖,沒有隨心所欲的一不高興就可以撂擔子摔桌子,沒有隨心所欲的想不笑就不笑……
八年,她投入所有的時間、所有的精力、所有的心力,累到胃痛胃炎胃出血,熬到站著睜著眼楮甚至皮笑肉不笑著卻呼呼大睡的神仙境界,終于神功大成。
所以,就像歌中唱的那樣,此刻,鮮花漫天幸福在流傳,流傳的,卻是往日悲、歡與眷戀。
她付出了幾多,有幾多的收獲,本在情理之中。
雖然,由幾乎孤身奮戰的項目前期籌劃部經理一躍而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總經理,龍門跨度太大,但她向來安之若素,既相信自己的能力,自然更相信他們老板的眼力。
呵呵,不管怎麼說,能成為保淶建築有史以來第一位的女性高層,若說不興奮,自然是假的。
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一星期的大假,只休了一天,便風塵僕僕地重新殺回京城,接受任命,接受來自各方或真誠或虛假甚至是帶著明嘲暗諷的道賀,她一直笑得很快樂。
還是那句老話,不管他人拿怎樣眼光瞧她,她,還是開開心心做她的白骨精好了。
至少,有面子,有里子,更有銀子啊!
「樊總。」
「樊總。」
「樊總。」
她微笑著頷首,昂首挺胸,如往日一般地,步伐輕快地走進如今自己的專屬辦公室。
「樊總,剛剛雲青山莊馬總辦公室來電,詢問您何時前去商討雲青股份的收購事宜。」她的新上任的秘書小周緊跟她身後,將厚厚一疊文件放到她面前。
「財務部的資金預算出來了沒?」她坐到大班台後,邊翻開文件邊問。
「還沒有。」小周見她只埋首文件中,並未對自己的回答加以多大的注意,遲疑了下,還是繼續說下去︰「王經理說,財務部剛剛從保城搬過來,還有許多雜事需要一一理順,所以,怕暫時是無法顧及雲青的資金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