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得理你!」轉身要走,身上的牽絆令他一頓,才驚覺自己幾乎已被聶箸文擁在懷中。大驚,用力一推一月兌,三兩步跳到遠遠的一側,防備心又起,「二少,抱歉,自行逾矩了。」客客氣氣,淡談漠漠,一如以前的每一天。
「自行——」身體頓無所倚,那種空蕩蕩的感覺竟讓他心中沒來由地陣陣揪痛。嘆息地仰起頭,有氣無力地隨手一拍額,聶箸文不知該怎樣才好,「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親近你而已!」
「二少,這、這恐不合適。」兩名男子,再怎樣親近也應遵循禮教所限。忽地憶起近日兩人手拉手的樣子,不由面上一紅,他太失儀了!
「為什麼不合適?我喜歡一個人,想親近他有什麼不對?」心一震,猛然明白這些時日來的心緒為何總是不同平常——他,竟然喜歡上了自行!以一個男子的身份,喜歡上了同樣的一名男子!
「喜歡?!」臉一下子燙若火燎,他怎能、怎能——
「是,我喜歡自行,就如同大哥喜歡阿濤的那種喜歡。」聶箸文靜靜陳述,一旦明白心之所系,才不屑什麼倫理道德,既然男人能喜歡女子,那為何不能喜歡男子?
嗤,他才不管!
「二少、二少又在玩、玩笑了!」干笑兩聲,伍自行步步後移,胸腔中怦怦亂跳一氣,靜若止水的心境被驟然打破。
「自行——」雙手無助地朝前一伸,沒有焦距的黑眸中充滿濃濃的挫敗,自行不肯信他?「我知你一時不能接受,我絕不會強迫你也同樣地喜歡我,但你千萬不要自欺,我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絕對不是!」老天曉得,他聶箸文活了二十八載,這是平生第一次真的動了情!
也會是,一生中惟一的一次。
「二少!別、別說了。自行、自行不過一介凡夫俗子,豈、豈能得二少如此、如此抬愛!」手足無措啊,生平第一次有人向他展露情感,卻、卻——
「我也不過凡夫俗子而已,」低吼一聲,腦中那股熟悉的劇痛又在悄悄撕扯他的神志,不行,在頭痛未發作之前,他要講清楚!
「自行,我不求你付出同等情感于我,我只求你能平心接納它!哪怕、哪怕你將它看成、看成兄弟間的友愛也罷!」再也支撐不住,雙手抱緊劇痛似裂的頭,猛倒在地上,高挺的身子忍不住緊蜷成一團,咬牙忍那扯心之痛。
「二少——」顧不得剛才的沖擊,急沖過來,爬跪在那顫抖不停的身旁,想也不想地將那縮成一團的偉岸身軀摟進懷間,「二少,你還好嗎?二少!」已好些時日未曾復發過,怎突然間又來了?
「二少!」一顆心,盡陷在慌恐中,急得要蹦出胸腔。
「二少!」閣外的小埃也聞聲奔進來,一下于也急得手足無措,「怎麼辦?伍先生,怎麼辦?」
「快去請大夫!快去找大公子呀!」想也不想地大吼。
小埃立刻又沖出閣去。
「二少!二少,忍一忍!」雙手揉上那火炙般的雙頰,再也無心顧及其他。
「不妨,別、別急。」聶箸文虛弱一笑,任冷汗浸過全身,「我、我要認真告、告訴你,你、要听好了——」
「好,好,你說,你說,我在听!」此時此刻別說是听他說話,哪怕是讓他伍自行講一千句「我也喜歡你」,他也會不假思索,從善如流!
「自行,這、這輩子,我,我要定你了!」咬牙講完,頭一歪,再也抵不住腦中那刀割的劇痛,昏了過去。
伍自行雙唇顫顫微張.听不到聶箸文的霸氣告白,也再也看不到其他。一顆心,依舊沉于剛才瘋狂的一閃而過——
他也喜歡上了聶箸文!
第四章
「大夫,箸文可有危險?」
緊張地圍站榻前,聶修煒心急如焚,不是才說已十日多沒犯痛了嗎,怎又會突然發作起來?且,情況遠比以前糟,更痛昏了過去!
利眸掃向將箸文送回房後,便倚窗呆立愣愣不語的伍自行。
「還算幸運。」老大夫長吁一口氣,「只要醒來便沒事了。不過——」瞧一眼一臉焦灼的男子,「大公子,這解藥最好快些拿到,以免毒素反攻。」若真如此,大羅金仙怕也救不回二公子了。
「這個好辦。射月已出城接應,估計明天晚上便能帶回。」扭開視線,不忍心再看臥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一眼。小弟從小身子健壯,整日躥上躥下,弄得府中雞飛狗跳的,何時這般脆弱過?「怎麼搞的?」
「是自行的錯。」窗前的年輕男子忽地開口,「蒙大公子、二少不棄,將自行待如兄弟,可自行不但沒回報兩位看重之恩,反而——」
「不,跟自行沒關系。」虛弱的話語,由榻上輕輕傳來。
「箸文,你醒來了?感覺怎樣?」聶修煒一下子撲過去,大喜、焦灼之色溢于言表。
伍自行也震了一下,腳一抬,停在半空,又輕輕落下,他不知該如何面對聶箸文。
「大哥,不必擔心,我沒事。」勉強擠出笑容,聶箸文搖搖頭,隨即抬起手輕喚︰「自行——」
伍自行立刻轉向他,愣愣地,不知該如何開口。
「自行,」費力地招手示意,「你過來。」
伍自行還是愣愣地瞅著他,再掃一眼榻前的大公子,沒有動作。
「自行,我有話對你講。」柔聲低語,無焦距的雙眸企盼地盯住他的方位。
「自行,過來呀,箸文叫你呢。」聶修煒暗嘆一聲,心中已隱約猜出了幾分,搖搖頭,起身走幾步,請老大夫去大廳歇息,將一室的靜譴留給相對無言的兩個人。
只要箸文幸福開心就好,其他的,並不重要。
一時之間,屋內的人走了個干干淨淨,只剩床榻上的人靜靜等待著倚窗而立的男子走過來。
「過來呀!難不成你要我過去?」聶箸文雙手用力一撐臥榻,想起身下床。
「你別動!」再也不想其他,伍自行快步沖過來,「我過來了!」雙手,急急按到他肩上,復又壓他躺下。
「自行,不要躲我。」虛弱一笑,大掌輕輕覆住肩上的涼手,頓覺空虛的心又充滿了起來,他溫柔低語,「我知這太過驚世駭俗,不容于禮教。可我再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能日日見到你,只要能時時牽你的手,只要能同你在一起,哪怕是兩個不言不語地只靜靜坐著——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
「二少,二少……」頭扭到一側,眼中不由泛起熱流,用力咬緊顫抖的膳,不知該說些什麼。
「你什麼也別說。」搖搖頭,將那雙涼手握到胸口,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它們,「你若不願意,我絕對不會勉強你。但我會一直一直站在你的身前,為你擋去一切風風雨雨,直到我白發蒼蒼、躺進棺木的那一刻。」不高不低,不急不緩地講出自己內心,聶箸文長吁,「我絕不會給你添任何一點麻煩。你若怕世俗偏見,我向你起誓︰在人前我只會以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待你,絕不逾越半分。但我求你不要躲我——好嗎?」
輕柔的低語,含了萬千情意。
伍自行深吸一口氣,努力壓抑心中那再也阻不住的熱流,低聲道︰「二少也該知‘伍自行’是男兒身。」
「你若是女兒身,我哪會有這些顧慮?」抱怨地輕輕一笑,「我喜歡的人是自行啊,我才不管自行是否也是男兒身!喜歡便是喜歡了,何必多想其他?不過,」揚起壞壞的笑,「自行若在意,那將我看做女子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