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首《蔣仲子》警告他勿拈花惹草,而對于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第三首《盧令》是由狗來影射狗主的品行高潔。當初他讀起來就有一點模不著頭緒,因為羅敷竟藉著一只家犬(盧)的美來反映他的憨厚德行。他根本就沒養過狗,可見那些她大大褒獎的美德令譽都是嘲諷。
而羅敷更是毫不隱瞞地籍《相鼠》這首請來表達她對暴君總經理的鄙視。所以,面對現實後,他確定每首詩的用意都是在指桑罵槐。
她知道了!
天老爺!她知道了!而且一定早在他出國前就發現了。他被愛沖昏頭,竟昏昏然沒察覺出羅敷的改變,及刻意跟他保持距離的原因。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不加思索地拎起外套及公事包,掏出兩串鑰匙遞給惠芬,「惠芬,我得趕回台灣一趟,我房子的鑰匙先交給你保管,克霖若是要保時捷,叫他自己拿鑰匙,隨他開到哪里都無所謂。」
「frank,你不等克霖上來嗎?」惠芬對著正奔向大門的李富凱問著。
「不了,我大概知道我老婆的意思了。」
「你老婆!?」惠芬不禁瞪大眼,喊了出來。
李富凱連頭都沒回,就消失了。
這時克霖正抱著一本辭典,踱著大步走進來,四下搜尋法蘭克的身影。「我查出來了!咦,他人呢?」
「走了。」
「走了!走去哪里?」
「回台灣。他說他大概知道他老婆的意思了。這又是什麼意思?對了,你查出‘粲者’的意思了嗎?」
克霖聞聲,舉手扶正了金邊眼鏡,給了惠芬一個耐人尋味的一瞥。「你已經把重點說出來了!而且還連中三元;所謂粲者,一解美婦,二解新婦,三解女三為粲,這‘女三’就是古代一妻二妾的第二妾,若是在二十世紀,就是明媒正娶的第三任老婆。看樣子,他這回是棋逢敵手了。」克霖樂歪了。
「是嗎?」惠芬終于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狡黠地反駁克霖說︰「我看哪!他是被粲者狠狠地將了一軍。」
※※※
鈴──鈴────羅敷皺起眉,瞪著電話不語,直到它響了十聲,才拿起話筒,「人事室,您好。」這兩天她一听到電話鈴響,全身就會一個勁兒的不舒服。
「你敢再掛我電話!」他恫嚇的聲音清晰地傳進羅敷的耳膜里,教她不得不用手指塞緊耳朵,將听筒拿離十公分遠。
「好!」羅敷使著性子,心想他人遠在瑞士,天高皇帝遠,又能奈她如何?樂得不理睬他的威脅,便將听筒直接放在桌面上,繼續辦公,過了一分鐘才又拿起話筒。
當然,對方也已收線了,只剩下急促的嘟嘟聲在她耳邊大作。
不到兩秒,電話又響了,她甚至分不清那是內線電話,一撈起話筒,劈頭就說︰「你這個舌燦蓮花的大暴君,下地獄去!」
對方沉默不語,停頓好久才囁嚅地說︰「是羅小姐嗎?我是鄭秘書。」
天啊!羅敷輕輕掌嘴後才捂住口,連聲賠罪,「對不起!鄭小姐,這幾日來一直有人打電話來騷擾,我以為──」
「沒關系。以前我也接過那種電話,我能理解那種恨不得把惡作劇的人渣揪出來的無力感。」鄭秘書好心地給羅敷台階下。「董事長說他買了一匹西裝料,要請你幫他郵寄,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可不可以上來拿?」
「好,我即刻上去。」這三個月來,她和富凱的爺爺已經培養出一種親情關系。
第一個月,她也是狠狠地整了爺爺一頓,把值錢的古玩偷偷地藏起來,再騙他說清理時不小心被她粗心的砸壞了。
弄到最後,他對稀寶已變得麻木不仁後,羅敷才又將古玩一個個的搬回原位。
提及老爺爺的晚餐,一定要滿桌的大魚大肉,他才肯高興的入坐,但一入坐後,每樣菜又只稍咬一口後就放下筷子,說飽了。由于他拒絕吃隔日菜,簡單三、四口人又無法在一餐內消化光那麼多飯菜,于是,吃不完的三分之二菜肴只得全數倒入垃圾筒里;因為連文明豬都已日趨先進,不吃這些人類的剩渣了。
這般暴殄珍饈的不經心態度讓羅敷看不過去,直念會遭天打雷劈。
羅敷靈機一動,便擅作主張地將所有購物菜單撤換成清一色的素菜,還不時的在老人身側,跟前跟後地強調高血壓、心髒病的危險性。不過再怎麼恐嚇老爺爺,都不及一句話有效──「我最近老是想嘔吐,可能是有喜了。你再吃得這麼營養,將來恐怕沒機會給我兒子取名羅!」所以羅敷嚷了兩個月,他老人家總算習慣了菜根香的滋味,反而胃口大開,以前吃不到四分之一就離座,現在可以細嚼慢咽地解決半碗飯了。
羅敷走近鄭秘書,笑著說︰「鄭小姐,我直接進去了。」說著就跨進了辦公室。「爺爺!我來拿西裝了!」
羅敷打量一下空無人跡的辦公室,好奇地輕喚了一聲,直到身後的門「喀啦」一響被關上後,她才迅速旋轉過身,赫然呆佇,驚鴻一瞥,瞄見一道矗然聳立的黑影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剎那間,她就被一雙強壯的臂膀緊緊圈住,動彈不得。
下一秒,她感覺到一只大手穿入她的後腦勺,緊緊拉扯她的長發,另一只手則掠奪似地箝摟住她的腰,將她提起,一對冰得沁人心脾的唇就直逼而下,在觸及她溫暖的紅唇的同時,頓時化成軟軟柔情的蜜蠟,教她冷不防地微微輕顫。
多日來的相思,苦教羅敷一時忘情的順了他的意,也情不自禁地回應他熱情的吻,希望能永遠倚靠在他懷里。當他永不滿足的唇,貪婪地挪至她光華如絲的頸項,如撥弄節奏輕盈的弦般地來回輕嘗、舌忝舐、吸吮、啃咬,並將她的身體緊貼他時,羅敷才恍然從魔咒中驚醒,意識到這失控的一幕。
他回來了!輕而易舉地又要左右她的感情,驅策她的。當他那不安分的舌又沿著下顎回到她唇際,因著她的貝齒探入時,羅敷捉住機會,狠心地咬了他的下唇,教他那雙緊框住她的臂一松,低喃的咒出聲。
「唉呀!你咬我!」李富凱不可置信地怒嗔,以手指輕觸下唇,睜大眼盯著指上紅珠斑點大的血漬。
「這就是采花大盜偷香後的下場。」羅敷輕咬下唇,雙拳緊握,克制住自己想拿出手帕為他擦拭的沖動。
「我是你老公!你竟把我當采花賊看,毫不留情地就咬了下去。」他還是不願相信她真的咬了他!這三個月來,他日思夜念、為情所惱的結果竟換回一個「血之吻」,但當他看著羅敷被他吻得殷紅柔亮的櫻唇時,又覺得被咬得值得。他是怎麼了?當真這麼的無可救藥了!
「誰是你老婆?」羅數以指將頭發梳順,扎成一束馬尾,整了整衣襟。
「咦?你是當真翻臉不認親夫了。听我說──」他說著又要伸手去擁她。
羅敷急忙的跳開,一臉戒備的以眼神警告他。「別踫我!」
「怎麼可能?」他大吼出聲,要他不踫她無異于是要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老饕,見了一桌的滿漢全席後,只能睜眼看而不能嘗上一口。這不僅僅是殘忍,更是違反人道精神!
但是羅敷如刺蝟般的站姿,教他認命地將雙手舉起,一副投降的表情。「好!我不踫你,看著你我就心滿意足──」
「連看都不準!」羅敷抗議他所投射出來的眸光,那股熊熊烈火般的電流會攪得她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