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恕我無法辦到!」他至多只肯退讓到此,並狡猾地建議道︰「除非你親身過來蒙住我的眼楮。」
羅敷並不笨。「那我辦得到,我不要看你。」說著旋身朝門走去。
李富凱兩步超越她後,擋在門前,「但你答應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不記得了。你不是善忘得很,這次怎麼記得這麼清楚?」
「羅敷──」
「我不要听你的解釋,你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偽君子,你還打算蒙騙我多久才覺得過癮?」
「不是不擇手段,而是走投無路。事情的發展可說是陰錯陽差,我不是蓄意耍欺瞞你,我也是怕──落得這樣的局面,才遲遲未對你吐實,再說,時間不容我有機會這麼做。」
「那你就是懦夫了!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你以為騙得了一時就可以瞞天過海嗎?一磅的勇氣重于一噸的運氣,而你的運氣剛好用完了。」
「相信我,小敷。我不管那句不切實際的話是誰說的,光是一磅的勇氣絕對不夠用,遇上你,即使我有再多的勇氣都會被你的冥頑耗用殆盡。」他鼻孔翕張,且氣她不肯講理。
「請你稱呼我羅小姐,總經理。」羅敷冷淡的糾正他。
他無奈地喊出聲︰「羅大小姐!」
「大倒不必,小就好了。」
他懊惱的控告道︰「你實在很吹毛求疵!」
「跟你學的,又何必怨人。」
「你好的不學,學這干嘛!?」他臉都歪了。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娶我?就只為了能報復我,不覺得犧牲大了點嗎?」
「報復?」他陡然一震,愕然反問︰「你有什麼值得我報復的?什麼都可能,就是絕對不是報復。天老爺!你這個小腦袋瓜子是怎麼轉的?」
「報復我將你誤認為一介小職員,所以想給我一個以貌取人的教訓。」
他抱起胸嘆了口氣,「你的想像力值得褒揚,但請別天馬行空的冠一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我,好嗎?這簡直是教我死得比岳飛還冤枉哩!我只是開個小玩笑罷了。我全球職工上萬名,若一有人口出不遜之言批評我,我是不是得一一娶回家?若是男職員怎麼辦?很不湊巧,我又沒有那種嗜好。」
「那你為什麼要娶我?」
「我愛你啊!」他真情流露的說出口。
不料羅敷竟低下頭用雙手捂起耳朵,「你對多少女人說過這句話?」
「你是唯一的一個。」他落寞的輕聲道︰「羅敷,我當然不是聖人,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你要我在認識你以前當個和尚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絕對不是那種隨便四處尋找露水姻緣的人。」
「所以你就用膩一個丟一個,是嗎?你現在也許真愛我,但難保不會再變心。」
「我不可能變心的,變了就沒心了!」
「你別再自欺欺人了。我知道丁璦玫是誰了!也翻過你和第一任老婆的結婚照片,兩人是郎才女貌,登對得很;你的確嘗過敬酒百桌的滋味,而且還連請兩場。妮可呢?她是國際知名的紅模特兒。你對這些人都說過同樣的話吧!結果呢?還不是背棄她們。」
他緊繃下頷,離開了門,走近她。「沒有!請你反過來想想,我也許破人傷害過,女人不一定永遠是受害的那一方。人不是銅板,不可能只有頭尾、正反、黑白、好壞兩種面。羅敷,承認你也愛我,我知道的,盡避你把我罵得連禽獸都不如,卻還是愛我的。不要讓我們兩人都痛苦,請听我解釋──」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也不要你的愛,你的愛充滿虛偽的謊言,也給得太容易。」她輕搖著頭,兩行淚撲簌簌地落下,一步步地往後退,躲避他的接近,然後側身一轉,繞過了他,向門口沖去,門把一拉便出去了。
李富凱當真傻住了。他的愛給得太容易?他活了三十五個年頭,第一次跟人吐露真情,而她竟然當他的面把話砸回他臉上。芸芸眾生里,為什麼他偏偏要愛上這個死心眼的小娃兒呢?
第十章
「李總,都日正當中了,還在辦公?陪我這個老頭出去吃頓中飯吧!」李介磊眉開眼笑的出現在辦公室門口,他這些日子成天在家悶得坐不住。
李富凱連頭都沒抬,一逕地看著桌上攤開的報紙。「免談!你現在可輕松了,要我放著自己的公司不管,反而來看你的公司,家里又有我老婆在伺候。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把家里的大門鑰匙交給我?」
「這是我那個乖巧的孫媳婦交代的命令,我還想多活些日子抱曾孫,可不敢抬惹她。」
「若你真想抱曾孫,最好也別來招惹我。你以為我女兒會是孫悟空再世?會從石頭蹦出來?」
「差矣!你絕對會生男的!」李介磊篤定的說。
「我偏愛生女的,女兒可愛又乖巧,更重要的是可以逃過被人折磨、虐待的命運。」他是真的喜歡女孩,可不是囿于成見的在說氣頭話。
「這由不得你。老祖宗說過,男子寡欲必得男,拖得你久一點我才好抱孫。」
李富凱啞然失笑,為這個無稽之談而語塞,半天才說︰「我已寡欲了四個月,你還要我寡欲到民國幾年?」
「那你還有閑情看報!回來都近一個月了,除了看報還是看報,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又有何用?反正我住在這里樣樣都不缺,隔天晚起,不用靠交通工具代步,隨我高興先跨出哪一只腳,就直接入辦公室,方便得很。」他滿不在乎的說。
「工作狂一個,難怪三天兩頭掉老婆!」李介磊將拐杖重敲地板,甩頭就走了。
李富凱見老人身影一消失,便折起報紙將之一摔,擱在大桌上,捉起灰紅獵裝套上。照羅敷固執的個性看來,就是一味地在她身後窮追不舍、死纏賴打,根本就只有當炮灰的份。只要羅敷還愛他一天,他就永遠不會放棄挽回她一天的希望。
※※※
炎夏期間,李富凱刻意放出三把烈火,大刀闊斧地猛燒冗枝枯蔓的改革做法,已隨著時間的證明,逐漸地讓參石企業這個老字號展露出耳目一新的成效。
對全體職工而言,他的身分已不再是董事長的花俏孫子,或是家族企業的接班人,而是一位兼具洞察力、親和力、耿直及宅心仁厚的領導人物。
再加上報章雜志的專訪揭露了他真實的金融巨擘身分,遂讓大家了解,原來他的早發成功並不是一蹴可就的,也不是憑恃出眾的外貌在女人堆里打滾就混得出名堂,除了得具備豐富的金融理念及正確投資概念外,他所投注的心血及工作時數遠比他手下任何一個領全薪的人多得多。
李富凱跨進下三樓,談笑自如地和若干職員打招呼,然後沉穩著步履朝參石重機人事室走去。
只見羅敷正俯首桌前,幾絲劉海饒富韻味的垂在額前,柔順的青絲往後梳攏,在腦後扎成一個小包頭,整齊俐落的形象教他不由自主地想沖上前去,把她的發夾一根根的拆了。
這周來,他每天早上會在她桌面放一朵長睫玫瑰,並且還潛心練國字。但是如今五朵玫瑰全數都已被放進她腳邊的字紙簍里,兩朵已成干燥花,一朵即將枯萎,一朵正盛開著,另一朵連花瓣都凋零得只剩下干癟的花萼。
他重咳一聲,踏進人事室,「羅小姐,安經理人呢?」
「在里面,要我請他出來嗎?」羅敷又是擺出一副警戒的眼神,冷冷地回答。
「我直接進去找他。」他說著走上前,經過她桌旁時刻意地停了一下,忽地弓,在她耳際怒叱︰「你竟把我送你的花丟進紙簍里,你這種怪癖什麼時候才肯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