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他長喟一口氣,輕輕地掀開了被單一角,空出了右側的空間,無言地示意我上前。我受到了鼓舞,不假思索地奔上前去,投入他溫柔的慈悲中。
他緊摟住我,吻如雨下的落在我的額前與頰上。
「我等你等得心痛!」他只吐出這一句話。
我知道再也沒有無眠的夜了,只有他溫柔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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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的轉變常常今人百思不解,沉浸在曖暖陽光下的我,無心去懷疑這個逆轉。從酷寒的冰窖到百花齊放的花房,也不適是橪指問的功大。我喜悅的排斥任何潛在的危機與虎視眈眈的敵意。但該來的終該要來,一個人的力量與智慧有限,無法抵抗命運。
嘉伯與我之間的關系不再是不堪一擊的水晶玻璃,我對他更是全然的坦白,隱藏我的愛意更是不可能的事。
嘉伯是一個內斂的男人,盡避在黑暗中扮演著完美的情人,一旦黎明破曉時分來臨,另一個嘉伯又會佔據他的身軀,他會吐露甜蜜又動人心弦的細語,但是簡單的三個字,他卻守口如瓶,不肯輕言吐露。
日子一久,我也就不再那麼介意它的重要性了,畢竟「我愛你」三個字並不能代表全部,我也隱約察覺到在他內心深處有個我無力觸及的角落,仿佛不見天日的陰影,時而擴張,時而縮小。
社交季的時節在五月開鑼,慶典活動及音樂會的主辦單位寄來了數十張的邀請函。有些信,嘉伯連拆都沒拆就斷然地告訴我寫信婉拒,以至于原本三十來封的數目被他刪成了七封,而他還嫌太多。
「親愛的丈夫,你再繼續刪減的話,我們哪兒都不能去了。」我嘟著嘴抱怨,看著六月底即將舉辦的溫布敦網球公開賽的免費招待券,這是主辦單位為了答謝嘉伯的公司免費贊助球賽。
「咦!那是什麼?」他放下手上的信,伸手把招待券拿走,看了一眼很快地說︰「天啊!大熱天下,像只烤雞似地坐在看台上,看著球飛來飛去,眼楮不是會變得斜視就是變成斗雞眼。親愛的甜心,我們不會去。」
「不會去?」我大聲的吼了出來,眼楮瞪著他手上晃動的事,心裹直喊可惜。「好不容易我有機會前往目睹盛況,你卻不讓我去。看!這還是決賽的票呢!席次又是前排中央,要買還沒處買呢!你花那麼多錢去贊助主辦單位,我卻還是得白白浪費這張票,送人,我不甘心!」
他的藍眼泛起了有趣的笑意。「這又不是唯一的一次機會,大會每年都會如期舉行。我是擔心你受不了日曬,反而中暑,若突然下起雨來,你又會感冒,寒熱交加,你受不了的。」
「不會的,有遮陽帽可防曬,只要一下雨,我可以離開看台,我的體能狀況一直都不差,醫生還建議我多做運動呢!」
他放下了信跟招待券,雙臂交握在胸前,故意上下來回的盯著我有,品頭論足的道︰「嗯!看得出來,我也模得出來。我以為我們的運動量已夠大了。莫非……你認為還是不足的話,那我可得加油了。」
他戲謔的笑意與促狹的口氣今我難堪,我衷心企盼詹森別听到才好。
但他隨即收斂起玩心,正色解釋道︰「霏比,以後機會很多,不急于一時,公開場所人多雓亂,我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至于其他仕紳名流的晚宴邀請,能避則避。拒絕參與社交活動多年的我是惡名昭彰慣了;若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回覆這些信哩!」
「真不曉得他們為什麼還要邀請你。」
「親愛的!他們寫信邀請我,我就有權利寫信禮貌的回絕,這就叫做反應酬。」
我無奈地點頭,因為他的理由听起來不容置疑,雖令人不快。在溫布敦之前,他已送掉了好多場拌劇的票了,全是由名伶要角擔綱演出的戲碼。他拒絕的理由五花八門,給我的答案卻是千篇一律︰親愛的,我們不會去!
門鈴響了!詹森從容不迫地前去應門,隨後長廊前就傳來騷動聲,我好奇地引領探看,只听到嘉伯狠狠地詛咒了幾句,隨手收起信件,擱到桌邊。
沒多久制造騷動的人就開鑼進場,來者是一位滿頭銀霜的婦人,穿著一套高雅昂貴的淡藍色套裝,優雅地踱步前來。她高貴五官的臉上,涂著精雕細琢的妝,要不是她那一頭銀發,看起來頂多五十歲而已。
詹森關上大門,回來要通報時,嘉伯巳站起來,舉起一手,示意他退下,並請賈太太備茶點。
我看嘉伯起身,也忙起身。嘉伯很快地走到那女士的面前,在她臉頰上輕觸了一下。「羅安妮夫人,好久不見,您近來可好?」
「好?我恐怕不!我的外孫突然閃電結婚,隨後就傳出新娘懷孕的消息。而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活過半百,好像就要踏進棺材裹似的不中用了,後生小輩中,也沒有人先知會我們一聲。公爵大人,您說您這樣做還有把我這個外婆放在眼裹嗎?我白疼了你一場。」她說著逕自走到沙發處高雅的生了下去,細腿斜至一側,然後示意她身後另一個女人坐在她旁邊。
嘉伯的心情並不好,但他沒說什麼,反而緊緊地牽著我坐回原來的沙發上。
「夫人,容我在此介紹我的新娘︰範霏比。甜心!這位高貴的大人就是我的外婆羅安妮.艾靈頓男爵大人。」他的口氣中嘲諷多于誠意。
男爵大人坐在我們對面,拿著一對嚴厲的眸子打量我,然後開口道︰「很榮幸能見到你,要不是我突然冒昧地造訪你們,我這為所欲為的孫子,還不知道要把你藏到什麼時候呢!你的確漂亮。」
「是的,但你不滿意我的血統證明書。」我在心底對她回嘴。這個看似高雅大方、舉止從容的男爵大人,是個注重階級的勢利眼。
我笑笑說︰「能見到您,找更是備感榮幸,您這麼年輕,很難想像得出嘉伯會是您的外孫。」
她得意洋洋,雖然心裹挑剔我,但阿諛奉承的話,她還是甘之如飴。「別惾了!我已經七十五歲了,我女兒保琳懷著嘉伯時才十七歲,我也是結婚得早,所以你才會這麼覺得。」她回過神來,看著身旁的女人後道︰「這是我的教女,黛安。嘉伯,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她吧!」
嘉伯柔柔的說︰「當然,黛安小姐,你出生受洗那天,我還抱過你呢!」說著拿起我的右手搓揉著,放在他蹺著腿的膝上。
「大人,很高興知道您還記得我,那是二十六年前的事了。」黛安勝利示威地看了我一眼。她若不是一臉傲慢、高不可攀的模樣,可算是個大美人了。
「黛安,嘉伯從小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記性好,品學兼優,是同輩中的佼佼者,他外公恨不得嘉伯是他的親生孫,可以繼承他的名餃與地位。我要說格蘭斯特家族雖然世襲公爵頭餃,但要與我們艾靈頓氏族一比起來,就沒有那麼源遠流長了。畢竟艾靈頓巳享有六百多年的歷史了,而範家卻只有短短的兩百年。」她故意避談蘇格蘭大公的血脈。
這個老巫婆!的確很惹人厭,但是嘉伯仍捺著性子應付。「外婆說得是,我很確信威廉表弟會是男爵頭餃的最佳人選。」
「哼!甭安慰我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敗家子。」她揮一揮手,厭煩地換了一個話題。「我以為你會回荊樹莊園哩!你窩在這褢可其是令我吃一驚,怎麼,還是把那個身分不明的女乃媽安置在那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