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見到他也是一驚,但隨即鎮定下來,以眼神制止了他欲上前的腳步,再不露痕跡的以傳心術告之︰「別過來,丹青狐,這些日子累你們到處尋找,我實在過意不去,但我目前這樣子很好,還不想回去,別通知大家。」
那畫師心顫不已,也以傳心術道︰「少主,你真的沒死嗎?我是不是在作夢啊?」
「冷靜點,你不可以拆穿我的身分,現在,給我好好畫這幅畫,畫完就不要再在城里逗留了,回狐仙洞去吧!」
「是,少主。可是你十五歲生辰就快到了,到時宮里會派人來接你回去,你若不在狐仙洞,恐怕……」丹青狐是狐族長老派出尋找趙鈺的第十三位高手,這次被他僥幸找到少主,豈有再容他逗留民間之理?
趙鈺沉吟了一會兒,他心中終究舍不得離開這可愛天真的小女孩。「我自有打算,時候到了,我自會出現。」
「是,少主。」丹青狐不再多說,有時候還未成年的趙鈺比那些長老還嚇人呢!
「喂,喂,回神啦!我雖然長得不怎麼漂亮,但還不至于讓你三魂丟了七魄吧?昨天你不也對著我這張臉畫了老半天,怎麼今天反而受不了了?」梓欣納悶的跑到畫師面前,偏著小腦袋,不悅的問。
「欣兒,不得無禮。」莫剛連連向畫師賠禮,還不時瞪向心直口快的女兒,「我們這就開始了吧!」
「是、是,還請姑娘回座,我們馬上開始。」丹青狐深思地瞧了這小女孩一眼,然後便戰戰兢兢的在紙上快速地作起畫來。
又是一段漫長難捱的時光,梓欣不時俯去模模白狐,再不就是玩弄手指。好不容易將畫完成了,丹青狐破例的沒有先讓莫剛觀賞,反而拿到梓欣的面前。其實他是在討好少主人趙鈺,畢竟在他心中,一個凡人哪能和狐中之王相比呢?
「哇,你也太夸張了吧,我哪有你畫得那麼老?」梓欣張大明眸瞪著那幅畫,畫上是一個穿著宮裝、綰著雙髻、唇不點而丹、眉不畫似柳的美女,足邊白狐帥氣又佣懶的趴在地上,她的眼神與紫色眼眸膠著,其間似乎有著濃烈如酒的深厚感情,但又似雲淡風清、若有還無;最吸引人的,還是她低眉淺笑的神情,彷佛會引去所有人的魂魄一般。
趙鈺心頭一震,他沉吟的望著丹青狐,難道丹青狐已經猜出什麼了?
「小泵娘,這是我預先惴想你十年後的長相畫出來的;我閱人無數,眼光絕不會有錯,你將來包準如畫中人一般美貌。」丹青狐鑒貌觀色,知少主對這女娃有特殊的情愫,所以就干脆好人做到底,畫像也畫得特別用心。但這番話可不是他信口開河,以梓欣清秀水靈的五官推測,她將來的確是這副模樣。
「哦,是嗎?」梓欣皺起細眉,彎身詢問白狐,「雪梅,你也這麼認為嗎?」
趙鈺目眩神馳的望著眼前這幅畫,一顆心早已不知流落何方了,他茫然的點著頭,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莫剛在一旁笑逐顏開,又多拿了幾錠銀子交代莫忠好好招待畫師。有人稱贊自己的女兒,他哪有不高興的道理?只是,他這個傻女兒竟還稚氣未月兌的拉著白狐,苦苦逼問她到底漂不漂亮呢!
※※※
深夜,一輪明月高掛天邊,梓欣悄悄地推開了後門,掩著一本破書,催促著跟在她身後的趙鈺,輕巧地溜出莫家,往後山奔去。
到了半山腰,梓欣四下看了看後,滿意的雙手一拍,「好了,就在這兒吧,待會我做什麼你就跟著我做什麼,能不能變成人就得看你的造化了。」說完,她攤開那本破書,直接翻到「狐仙修練成人之法」那一頁,盤腿而坐,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
趙鈺失笑地望著她的舉動,她真以為這樣子就能將狐狸變成人嗎?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吧!他心念一轉,不禁又驀然一驚,她希望他變成人,是不是表示她希望他留在身邊永遠不離開呢?
他的心猛烈地跳動著,為著這個可能性而撼動不已。有這個可能嗎?她並不因為他是異類而厭惡他?她心中是否也有一絲依戀的感覺?不,她還那麼小,根本不懂什麼是愛,也許她將來還會改變心意也說不定,不,現在還不是公開身分的時候。
梓欣悄悄地睜開一只眼楮,見白狐根本沒理會她,只靜靜地坐在一旁,那雙紫眸似乎滿載深情,又似含著痛苦;她有些疑惑,但生氣的感覺更甚,「喂,我好心教你變成人的方法,你照著去做準沒錯……」
突然間,從樹林中竄出了十幾匹狼,將他們兩人團團圍住。
梓欣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的狼,狼牙閃著白銀似的光芒與月光相輝映,她害怕的猛吞口水,但還是勇敢地將趙鈺推在身後,兀自站在前面保護它。
趙鈺見情勢危急,顧不得有暴露行蹤之虞,忙念起咒語,使梓欣陷入昏睡的狀態,而後他才由一只白狐幻化成一位長身挺立、面貌俊秀的少年。他溫柔的抱起梓欣,吹了一口氣,四周立刻冒出了一個大火圈,把他倆圍在當中,使得素來畏火的狼不敢接近。直到狼群逐漸散去,他才施咒讓火圈消失,抱著梓欣平安的回到莫家。
趙鈺把梓欣放在床上後,便一直坐在床沿,依依不舍的撫著她隻果般的臉頰。他要把她仔細的看個夠,再深深的印在心坎上,這輩子他只想要她一人。
「少主,該回去了,你剛才一用法術,族中長老便知道你在這里了;他們已經動身前來迎接你,再不走恐怕會給莫家惹麻煩哪!」
是丹青狐以千里傳音術把訊息傳到他耳中;趙鈺輕嘆一口氣,他何嘗不知道施用法術的後果呢?但今晚為了梓欣,他毫不後悔。趙鈺俯吻著她嬌艷的紅唇,「小梓欣,我等著你長大成人並愛上我那一天的到來,我要你成為我唯一的妻子,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在我還沒來接你之前愛上別的男人,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在她唇邊似允諾、似宣誓地說著。
然後,他把手放在她額上,抹去一切有關白狐的記憶,這半年來所發生的一切將不復存在。他雖不願如此做,但為了梓欣日後平靜的生活著想,他還是忍痛親自動手除去這段令他終身難忘的回憶。臨走前,他還帶走了那幅人狐畫像,什麼都沒有留下,只在心底悄悄把這一切珍藏起來,做為日後相聚的準備。
回到狐仙洞之後的趙鈺過了好長一段悶悶不樂的日子,他變得有些淡漠,不大與人親近,成天只痴痴地望著牆上的畫像發呆,一動也不動。
族里的人一再建議去找比言出氣,報復他加諸在趙鈺身上的屈辱,但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何必呢?我除了有狐仙的血統之外,還有人的血脈,若為了這等小事引起人狐大戰,那我豈不是罪過更大?」
族人們哪里會知道,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恐怕一輩子也不會遇見梓欣,所以他甚至有些感謝那場劫數呢!
不久之後,這事竟傳到宮里,皇上與妲兒知道自己的小兒子竟遇上如此危險的事又失蹤了半年之久,大感不滿與震驚,忙把他接回宮去,留在身邊照顧。
那年趙鈺正好十五歲,梓欣則還只是九歲大的小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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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欣一覺醒來,腦中仍是一片混沌,但那雙漂亮的紫眸卻仍徘徊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十年了,自十年前的某個夏夜開始,她就反復作著同樣的夢,夢中總有一雙滿是深情與痛苦的紫眸凝視著她。她能感受到紫眸的主人似乎想要對她傾訴些什麼,但當她伸出雙手想要觸模時,一切卻又消失,徒留滿月復的愁悵與憾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