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這麼早就醒了,又是作了古怪的夢吧?」丫鬟蓮兒捧著洗臉水顫巍巍的走進來,一見梓欣呆呆地坐在床上,忍不住取笑她。
「什麼古怪的夢?那雙紫眸可惹得我淚流滿面呢!」梓欣撇撇嘴,沒好氣的說。
「喲,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多愁善感啦?」蓮兒眨眼笑道。在莫家,這主人不像主人、丫鬟不像丫鬟的情形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每天多得是這種針鋒相對的場面。
梓欣冷哼了一聲,自顧自地洗了臉,任蓮兒為自己整理細柔的長發。「喂,等一等,把頭發全束起來,我們今天溜進城去玩玩。」
「小姐,你安分一點行不行?我們前天才去逛過市集,怎麼今天又要上街?」
「好玩嘛,難道你想整天待在家里刺繡嗎?何況我們前天出門是否有踫上什麼麻煩?沒有嘛!還不是平平安安地返回家門?」梓欣鼓動那三寸不爛之舌進行游說工作,她就不信蓮兒會說得過她。
丙然,蓮兒無奈的翻了翻白眼,「我的好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別人像你這年紀早都許配給人家,當賢妻良母去了,就只有你,要嫁嘛嫁不出去,要留嘛老爺又挺頭痛的。你喲,怎麼不給我們做下人的爭點氣?旁人一听我在服侍你這個怪人,都對我另眼相看呢……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听呀?」
蓮兒正說得口沫橫飛、興致高昂,一轉身就看不見梓欣了,四下尋找之後,只見一名瀟灑公子站在她眼前。
「有啦!蓮兒,你看本公子是不是風度翩翩,猶如潘安再世呢?」
蓮兒的手扶住了額角,「小姐,我拜托你好不好?你本來就不太好看了,本指望上街會撞進什麼笨男人的懷里,好順理成章的把你給嫁了,如今你穿了這一身,還嫁得出去嗎?」
梓欣不悅的瞪著一雙杏眼,蓮兒竟然說她不好看?!她那鵝蛋臉上的五官細致清靈,秋水雙瞳時時閃耀著動人的光芒,整體來說可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她的名聲實在不太好,就算有人上門提親,也會被她的惡作劇嚇得退避三舍,所以她這幾年來已成了代州城的笑話,就快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誰說我一定要嫁人了?我就偏不嫁,看有誰管得了我?」梓欣柳眉一皺,威脅著說︰「一句話,去還是不去?我可沒興趣在這兒听你的訓。再不上街,王大嬸的包子就要賣完了。」
「去!」一听到有好吃的東西,蓮兒馬上一口答應下來。簡單說來,這主僕兩人的個性是一樣的,全是不成熟的小孩心性。
當她們準備妥當,正準備打開房門的時候,另一位年紀更小的丫鬟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小姐,小姐,不好了,你有喜了!」
「什麼?有喜了?小玉,我看你是昏了頭啦,有喜怎麼會不好?有喜就是有小孩子……小姐有小孩子?!」蓮兒滿臉狐疑的望著梓欣。
「去你的!我連夫婿都沒有,哪來的小孩?小玉,你說清楚一點,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有喜了?」開玩笑,她可是很純情的,從小到大連男人的手都沒模過,哪來這麼荒謬的傳言?!
小玉也是張大了眼,好不容易才喘過氣來,「沒有,沒有,不是那個喜,而是你的畫像被送進宮里,正巧被二皇子看見,代州縣令正準備把你送入宮去選皇子妃呢!」
「選皇子妃?!」梓欣和蓮兒的嘴全張成了圓形,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過了好半晌,梓欣才小心翼翼的開口︰「畫像?我什麼時候有畫像被送進宮去,我怎麼全不知情?」
「是你九歲時,代州城當時最有名的畫師畫的,你忘了嗎?」小玉推了推兀自發呆的蓮兒,要她證實。
「對啊!那是打從我進莫家,頭一次看見小姐那麼乖順的模樣,當時那畫師一連為小姐繪了九幅畫像呢,難道小姐忘了嗎?」蓮兒喜孜孜的想,小姐就快被選為皇子妃了!她這個隨身丫鬟也與有榮焉,她開始幻想穿著美麗華服的可愛遠景了。
梓欣驀然跳了起來,「什麼二皇子,他有戀童癖是不是啊?我那時才多大?一個九歲的小女孩會被他看上眼,他瘋了是不是?放棄那麼多美女不要,偏愛上一個小女孩?!不,我才不嫁給他,我不要進宮。」
小玉和蓮兒呆了好半晌,許久之後,小玉才囁嚅的說︰「可是人人都說二皇子長得英俊瀟灑、玉樹臨風,是當朝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連太子都比不上他呢!」
「我管他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反正本姑娘就是不嫁,有本事教他去找那畫上的小女孩好了。」梓欣哼了一聲,不以為意的邁開腳步,「蓮兒,我們走,再不上街,不但包子沒有了,恐怕連雜耍也沒得瞧。」
可憐的蓮兒一番美夢頓時化成泡影,但她決定不能被小姐打倒,她要繼續努力,直到把小姐順利嫁出去為止。于是,她堅決的挺起胸膛,大步跟了上去。
小玉在後面徒勞無功的說︰「可……可是,不容你反對了啊!听說二皇子已經親自來代州城接你了……」
梓欣根本沒听到這些話,開開心心的上街去了。
※※※
梓欣才踏上最繁華的東大街,便掏空了口袋,把錢全給了一對可憐的祖孫。
「謝謝你啊,公子,好心有好報,你將來一定能娶得一房美嬌娘。」衣衫襤褸的老婆婆帶著年幼的孫子,不住的道謝。
梓欣連連揮手,「這不算什麼,真的。」她不習慣被人如此感謝,忙拉著蓮兒往前走。
「‘公子’,你昏頭啦!把錢全給人家,我們拿什麼買包子啊?你也不想想,你能娶妻嗎?」
蓮兒還沒抱怨完,身後便傳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哎喲,你走路不長眼楮啊?不看清楚本小姐是什麼人,這雪綢雲紗也是你可以踫的嗎?來人啊,把這兩個乞丐給抓回府去重重懲罰。」
是比桃!梓欣忙奔過去,本想看清楚代州城的大美人生得如何國色天香,但她那一番話又使得梓欣心驚肉跳。她早听聞比家大小姐凶殘成性,這一老一小被送進比府,哪還有活命的可能?
梓欣忙出聲喝止︰「慢著,這位小姐,他們是無心撞到你的,你若對他們動用私刑,就有些不該了。畢竟代州城也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不可亂來啊!」
比桃眼角一瞄,原來是莫家的小丫頭,她那身招牌打扮早已人人知曉了。
比桃狂妄的笑道,「王法?!在這里我爹就是王法,莫梓欣,你住在這里這麼久了,怎麼還不知道呢?」
「原來你早就知道是我了啊,你怎麼看出來的?」不對,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她清清喉嚨,正色道︰「他們祖孫很可憐,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放了他們吧!」
比桃抽出了隨身軟鞭,猛揮了一下,「放了他們?那我這一身新衣找誰賠去?」
那軟鞭使梓欣腦中一陣激蕩,似乎有些記憶片段闖入腦中,但又十分零碎。
她甩甩頭,豪氣的說︰「我來賠好了。」
「就憑你?!十個你也賠不起!莫梓欣,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我問過你家當年的僕人,他親口說了,那頭小白狐是被你藏起來的。可惜我一直找不到證據,否則,我一定要你家毀人亡!」比桃美麗的眼中閃著凶殘的光芒。
「什麼白狐?你在說什麼?我一點也听不懂。」當年趙鈺離開時的確抹去了莫家人腦中那段有關白狐的記憶,但他無力抹去全代州城民的記憶,畢竟那是件很轟動的事,少有人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