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今天在蕭陽關還無法尋得消息,那證明娉婷極有可能已經找到別的途徑到達北漠。
他將毫不猶豫地直撲北漠。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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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菊幾乎以為自己挨不到風暴的結束,但向蒼天作出的種種祈求似乎有效,娉婷的脈息雖然一直不穩,但並沒有惡化的跡象。
「風雪好像快停了。」
黑暗中,听見娉婷松了口氣似的嘆息︰「是嗎?」她一直挺直的腰桿軟了一軟,像累極的人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到達了目的地。
「姑娘!」醉菊驚呼一聲。
娉婷勉強穩住了身子︰「不要緊。」語氣中帶著虛弱。
醉菊伸手,模到她一額的冷汗︰「胸口悶嗎?」
「嗯。」娉婷應了一聲。
「風雪快停了。」
娉婷輕輕挪了一子,露出入口。入口處並沒有淋水,不曾結成厚實的冰磚。用來固定冰屋屋頂的衣裳垂下一角,上面凝著風暴帶上的冰碎。娉婷用力扳了一下,衣裳夾雜著冰未發出清脆的聲音,再一掀,少許光透了進來。
雖然只是一點點光,但和剛才的全然黑暗比起來,已經是天和地的分別。
冷風趁空穿越小小的縫隙,闖進溫暖的冰屋內,醉菊和娉婷同時打了兩個寒顫。
冷是冷,可風雪快停了。狂囂的刮斷枯枝的風雪逐漸安靜下來,終于,她們將入口完全打開,爬了出來。
保護著她們度過劫難的冰屋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小得難以想像可以讓兩個大人鑽進去躲避風雪。
清冷的空氣吸進鼻腔,里面夾帶著森林特有的新鮮的味道。總算熬過來了,看著眼前的光明,生機又到了眼前,連忙抖擻起精神︰「姑娘,我們要繼續趕路。」
「好。」
「再讓我把一下脈。胸口還悶嗎?」
娉婷搖搖頭︰「好點了。」
醉菊瞅她一眼,欲言又止。
娉婷沒有說錯,連樹干都可以折斷的風暴一來,遺漏在外面的包袱早不知道被刮到哪里去了。
沒有銀針,甚至連上山前準備的草藥都沒有。
醉菊擔心地問︰「還能走嗎?」
「嗯。」
「希望老天繼續保佑我們,讓我們找到一些章藥。沒有銀針,可以采松針暫用。醉菊道︰「你先坐一會,我去四周找松針,扎上幾針,可以暫緩你的難受。」
第三章
東林王宮。
「大喜!大喜啊,大王!」
老丞相楚在然手持軍報,幾乎小跑著進入寢宮,未入門,激動的喊聲已經傳進宮中。
東林王病倒多日,一直昏昏沉沉。王後正在床前親自伺候東林王,聞言轉頭,正巧看見楚在然跌跌撞撞地進來︰「有什麼喜事?」
「娘娘,鎮北王撤軍了,大戰沒打起來。」
王後一愣,半天才不敢相信地問︰「鎮北王沒有和雲常大軍交戰?」
楚在然捏著軍報的手激動得不斷顫抖︰「只差那麼一點。听說兩軍已經對壘,雲常公主忽然出現,說動鎮北王退兵。娘娘,我們東林數十萬子弟的性命,算是保住啦!」
「再說一次。」男聲虛弱地從床上響起。
「啊,大王!你醒了?」王後吃了一驚,連忙扶住掙扎著要坐起來的東林王︰「大王小心身子,御醫說了,需要靜養。」
東林王有氣無力的擺擺手,目光轉向楚在然︰「丞相再說一遍,鎮北王怎麼了?」
「回大王,鎮北王撤軍了。大軍和雲常並沒有展開大戰。」楚在然雖然老態龍鐘,但中氣依然十足。
「哦?」東林王咀嚼著楚在然的話,彷佛一時還接受不了這個不可思議的消息。因為生病而昏黃的眼眸漸漸多了一分神采,凝聚成激動的光芒,手搭在王後肩上,傾前急切道︰「軍報呢?快,給寡人看看。」
楚在然連忙雙手呈上軍報。
王後唯恐東林王費力,親自捧了展開,讓東林王靠在背枕上看。
東林王將軍報來回看了兩次,舒了一口氣,只覺渾身通爽,連日來身上的酸痛氣悶全不翼而飛,讓王後合上軍報,暢笑道︰「寡人就知道,王弟,王弟他心里還是有大局的……咳咳咳咳……咳……」忽然連咳不止。
王後連忙幫他撫背順氣,柔聲道︰「大王要小心身體。現在戰事已停,鎮北王懸崖勒馬了,只要大王身體好起來,就是東林百姓之福。」
東林王咬得辛苦,端了幾口氣,又問︰「大軍現在哪里?」
「正在回來的路。鎮北王下令,各處邊關守軍,到了境內,各自分散,立即回去原來的駐地。」
東林王考慮一會,命令道︰「丞相現在就為寡人擬一封書信,給回程中的鎮北王快馬送去。告訴他,原先寡人送去的書信,說的都是氣話。東林王族一脈,就我們兩個親兄弟,寡人對他還是寄著厚望的。要他早日回來,不要再離開都城了。」
楚在然微滯,躊躇著小聲稟報︰「大王,鎮北王現在已經不在大軍中了。大軍現在由臣牟領軍。」
東林王和王後都微微一愣。
「不在軍中?」東林王剛剛舒展的眉都緊擰起來,勉強坐直了身子︰「那是怎麼回事?」
「傳令的將官說,鎮北王下令撤軍,將領軍大權交給臣牟後,就單騎離去了,不知所蹤。」
罷出的晴天又被烏雲遮住大片。東林王嘆氣,向後一倒,無力地靠在床頭。
「有白娉婷的消息嗎?」王後插了一句。
「白娉婷下落不明。還有一事……」楚在然抬眼瞅東林王的臉色一眼,停了下來。
「有什麼丞相直說吧。」
「這個……只是傳言,尚未證實。」楚在然弓著身子,小心地道︰「听說白娉婷被何俠帶走的時候,已經是……」
王後暗覺不妙,警惕起來,忙問︰「已經是什麼?」
「……已經懷了鎮北王的骨肉了。」
此語一出,不但王後,連東林王也吃了一驚︰「真有其事?」
「大王,這只是傳言……」
「我東林的王族血脈,竟送到何俠手里去了?」東林王怒目圓睜,一口氣續不上來,又開始連咳不止。
王後心里像塞滿了冰塊似的,手忙腳亂幫東林王順氣,眼淚已經墜了下來,見東林王止了咳嗽,站了起來,撲通跪倒,哭道︰「大王,臣妾死罪!這都是臣妾的罪過。」
東林王怔了半晌,長嘆道︰「這事和王後無關,是寡人錯了。天意弄人,我東林王族好不容易有一根苗子……丞相。」
「在。」
「立即擬王命,派人尋找白娉婷。一定要護住她,還有她肚里的孩兒。」東林王緩緩道!「找到了她,和她說,只要她生下王弟的兒子,寡人就封她為鎮北王妃。」
他的身體大不如以前,東林失去兩個王子後,有資格繼承王位的,只有鎮北王,和他的子嗣。
☆☆☆
松森山脈連綿不斷,橫佔百里。寒冬萬物枯萎,幸好松樹不畏嚴寒,依然矗立,醉菊這幾天一邊趕路,一邊用采集的松針為娉婷針灸,才讓娉婷勉強有力氣趕路。
兩人知道這個時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只能靠著自己努力逃出一條生路,雖然辛苦,全靠一口氣硬撐著,不曾喊過一聲累。
娉婷的脈息時好時壞。白茫茫一片望不到盡頭的山林,路仿佛越走越長,兩人好幾次在山林中迷了路,兜兜轉轉,好不容易找回方向。
娉婷的腿腳漸漸無力,如今走一步比往常走十步更為費力,也知道自己挨不了多久,但生怕拖累醉菊,不肯開口休息。
這日午後,好不容易又到達一片岩區,松森山脈的岩石之中生長著特有的漿果,冬天也能結出果實,雖然不可口,但對于她們來說無疑是上好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