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應該的,敬安王府掌管大軍多年,何肅用軍隊暗害他們,難道不怕將士臨陣反戈,殺入王宮?
「殺啊!」
何俠所帶的幾人除了娉婷外都是身經百戰的一流勇士,一旦佔了主動權更無人可及。連連廝殺,不到片刻已經沖出包圍圈。
「敬安王府造反了!」
「大王陷害忠臣!大王陷害忠臣!」
「何俠意圖謀反啊!
「敬安王府要被滅門了!」
殺聲滿天中,熱血飛濺臉上,雙方竟還不忘大聲喊叫澄清立場。
娉婷不識武功,交戰之初就被何俠護在身後,偶爾拋一兩顆霹靂蛋點燃火種。如果全城大亂,那敬安王府的人殺出城去的機會就越大。
將手中霹靂蛋全部拋出,何俠一行人已經沖出城們,個個都渾身浴血,冬灼挨了兩刀,幸虧都不嚴重。
沖出城門後,這邊戰役已經結束,夜色中只余戰馬喘著粗氣的聲響。
娉婷眺望遠方,指著一處火光道︰「少爺快看,王府里已經動手了。希望王爺他們不要吃虧。我猜何肅以為可以將我們抓到手加以要挾,所以並沒有帶多少人包圍王府。」
何俠隨她朝自家方向望去,始終放心不下父親,勒轉馬頭道︰「娉婷,你在城外等等,我們再進去把局面攪亂一點,接應父親。」
娉婷也知道自己不會武功,這個時候只是個累贅,從馬上跳下來︰「城外我們常去那個山岡,日出前在那等。」
何俠點頭︰「好!」答應一聲,領著冬灼又沖進城去。
娉婷看這親如兄長的人遠遠馳去,暗自盤算︰何肅雖是大王,做這些壞事也只敢動用親信,如此一來,至少在天亮前這混亂的局面未結束前,都城中的軍隊是保持中立的。只要軍隊中立,敬安王府的人的逃月兌就不會受到太大阻撓。
至于天亮後何肅給他們安個什麼罪名調動大軍追殺,那已經不重要了。那個時候,敬安王府的人早跑得不見影子了。
凝神想了兩三次,覺得不會有差錯,才放下心來。娉婷轉身,緩緩朝約定的山岡走去。
山岡在城門兩里外,平日騎馬一會就到,現在要靠腳走當然幸虧一點。
娉婷走了一刻,遠遠看見山岡在快變成灰白的天邊露出一點小尖尖,掠掠耳邊亂發,剛要繼續,忽然听見身後傳出異動……
第五章
窗外忽然喵嗚一聲,驚醒了娉婷的回憶。她睜開在漆黑中發亮的眼楮,對窗外輕笑道︰「這討厭的貓兒,明日想個法子捉弄你才好。」銀鈴般笑了笑,又想起敬安王府眾人安危,臉頰上漂亮的酒窩消了下去。
「怎麼辦才好?」夜深人靜,她起床,模索到桌邊喝了碗冷茶,忍不住煩惱。
若沒有被人販子抓住,自己應該還在少爺身邊,也不用為少爺擔心。冬灼好動又頑皮,希望他不要給少爺惹禍。
若明日就離開,去哪找少爺呢?
她雖然聰明,年紀卻還小,一個人失了依靠,只覺得勢單力薄。猛然,楚北捷俊美的臉跳出腦海,那雙精明犀利的眼楮,仿佛一下就可以看破人的魂魄似的。
「該不該再把那個冒牌冬公子請來,刺探一下消息?」她心里藏著冬定南說不定就是楚北捷的疑慮,生出點忐忑不安︰「萬一露餡了……」
腦里的圖像一跳,忽然閃出鳳桐古琴,她象初次見到古琴的時候一樣心跳起來。想起「冬定南」的談吐,想起「冬定南」的見識,想起「冬定南」豪邁又貴氣的舉動,臉不知為何忽然燒著似的熱。
娉婷跺跺腳,模著臉蛋嗔道︰「娉婷,你胡想什麼?現在找少爺要緊。」
胡思亂想,天已經快亮了。
梳洗後進屋中服侍小姐,花小姐一見她便拍手取笑︰「昨晚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怎麼睡出個黑眼楮出來?我看你想情郎想了一夜吧?」
娉婷轉頭找鏡子,果然臉上掛著兩個黑眼圈,臉不由微微透出粉色,不滿道︰「小姐胡說什麼?再這樣我不侍侯你了。」
她從小在王府里就這樣跟少爺說話,也不覺得不敬。偏花小姐被人奉承多了,單單喜歡娉婷的脾氣,反而忍住笑勸︰「別生氣。我明白的,當日我第一次見他,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呢。」
娉婷本來不存這樣的想頭,被花小姐這麼一說,心反而撲通撲通跳起來,垂了眼楮,正經道︰「快讓我幫你梳洗吧,水都涼了。」
「才不要你,笨手笨腳,還是我自己梳洗的好。」花小姐奪了娉婷手中擰好的毛巾︰「你本來就是不是服侍人的料。」
「我不是服侍人的料?」娉婷睜大眼楮。她從小服侍最難服侍調皮搗蛋的少爺,只有人夸,從沒人說過一句不好。琴棋書畫,談心論事,善解人意,誰能比得上她?娉婷自尊受損︰「不過前日幫你梳頭弄斷了幾根頭發而已。」
「你必定從來沒有幫人梳過頭。」
花小姐倒猜對了,娉婷在王府里有自個的丫頭服侍,別說別人的頭,自己的頭也不常梳。偶爾興致來了,抓著少爺幫他梳頭,何俠斷了頭發挨了疼自然不作聲。
梳洗後,被花小姐纏著教導刺繡,沒一會,花小姐芊芊十指挨了幾針,便又叫起苦來。
娉婷無奈︰「說了學這個要吃苦,你偏偏要學。每纏著我教,教又叫苦。小姐怎麼就不倦呢?」
花小姐嬌聲嘆了一口氣,用手托著腮幫,無聊地盯著繡花屏風道︰「有什麼法子?我一會想他,要幫他繡件東西;一會手指疼了,又怨他,都是他給我惹事;後來想想,我在家這麼為他,他又什麼都不知道,只覺得心里發酸……」
娉婷見她果然痴心,原本要笑,此刻卻笑不出了。低頭專心管自己手上的繡活,「冬定南」的模樣偏偏這個時候出來搗亂,在她眼前一晃,針猛然扎在手上。
「哎喲!」
花小姐拍掌,偏頭笑道︰「你可也扎著了,我說這針兒偏心,怎麼淨往我指頭刺呢。」
兩人閑聊多時,娉婷看似興致勃勃,其實心里發急,她本來想「冬定南」今天會來,那剛好可以刺探一下少爺的消息,可眼看日頭漸漸從東走到西,卻沒有任何人登門拜訪。
她那模樣被花小姐看在眼內,花小姐嘴角微微一翹,俏皮地勸道︰「不要急,他三天內定來。若三天內不來,我們再不理他。」
她不明白娉婷心里正想什麼,滿眼都是逗趣的神色。
入夜,兩人一塊在屋里吃了晚飯,花管家匆匆過來,在門外道︰「小姐,有人求見。」
娉婷猛一抬頭。花小姐高聲吩咐︰「快請進來。」
下了簾子,娉婷的心突突跳起來,直盯著門外。
不一會,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門外一個影子閃了閃,現出高大的身形,剛入門,就對簾子極有禮的一躬,朗聲道︰「拜見小姐,小人楚漠然,又奉命送禮來了。」原來不是「冬定南」,是他那屬下。
娉婷象燒旺的火頭被人猛潑一盆冷水,失望透頂。
楚漠然彬彬有禮地笑著︰「這是歸樂鑄造的銅器一件,雖然不頂名貴,手工倒還過得去。」
娉婷從簾縫望去,她眼光厲害,一眼看出,楚漠然親手奉上的歸樂銅器不但名貴,而且是歸樂三十年前逝世的銅器大師洛賓所造。
這銅器鑄的是一個正在山間彈琴低吟的少女,神態逼真,栩栩如生,讓人一見愛不釋手,想必「冬定南」用這絕世珍品恭維她的琴技。
娉婷既驚「冬定南」出手大方,又贊他心計過人,卻用冷冰冰的語調道︰「如此大禮,不敢擅自領受。請將此物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