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胡莉菁無言以對。
餅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但所有過去的一切都是她錯在先,讓她無法漠視他們曾共有的回憶。
莫子璧按下車上行動電話的通話鈕,冷冷的聲音回蕩在車內空間中。?
「子琮,你起來幫哥哥開門,哥哥送你表姐回家了……不……別讓你先生知道,你自己一個人悄悄開門,小孩子別問太多……大約十分鐘後再下來……拜。」?
她不敢看他,只听見他要她的表弟媳,也就是小他十五歲的親妹妹莫子琮來為她開門。
胡莉菁感激他的好心。
在今夜險遭狼吻之後,她只想自己一人靜靜療傷,最不想要的便是太多人的關心。
這該算是他的體貼吧!
直到下了車,胡莉菁才真正知道自己的樣子有多狼狽。
她和臉上沒任何表情的莫子璧站在她家門口;嚴格說是她外公家的門口,等著人幫她開門。?
側門輕聲地開啟,莫子琮一張仍帶稚氣的臉探了出來。
「表姐。」她低聲驚呼。??
「噓,小聲點。」她的驚呼立刻被莫子璧所制止。
莫子琮擔憂不已,雙手撫著她,「表姐,你發生了什麼事?」?
胡莉菁無奈地苦笑。
發,散亂了;鞋子不知何時少了一只;裙子上沾滿了污土,昂貴的上衣此時破敗得只令人覺得似乎曾倍受欺凌……?
能說嗎?能說她今晚差點兒發生的事嗎?不知該說些什麼,她只能搖搖頭。
「哥……」仰起臉,莫子琮看向兄長的臉上有一絲責難。
莫子璧依舊不語,只是若有所思。??
「沒事的。」她強打精神安撫這個被大家捧在手心上疼的表弟媳。「我沒事,路上差點遇上壞人,是你哥哥救了我。」
「壞人?」莫子琮的憂心掛在臉上,和她哥哥的面無表情成了極端對比。「表姐,你不要緊吧!」
「嗯我沒事。」她拍拍表弟媳,強顏歡笑。
「很晚了,兩個人都快進去。」他推著妹妹,把兩人一並送入了門內。?
「哥……」莫子琮不解地望著莫子璧,覺得他今晚安靜得反常。?
他知道妹妹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他卻只是淡淡地交代她︰「胡小姐今晚受了驚嚇,你別吵她,也別告訴別人,幫她保密,嗯。」拉過妹妹,他疼愛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後,再度推她進門,「把門鎖好。」
看著他對妹妹的疼愛,胡莉菁的心中百感交集。
莫子琮依言,乖乖關上側門落了鎖。
看著門內的人都安全進門,莫子璧才深吁了一口氣,他又站在門口沉思了一會兒後,才發動車子離去。門內,莫子琮的擔憂全寫在她眼中。
「請幫我保密,好嗎?」胡莉菁的懇求終換得莫子琮無言的同意。
才往室內走不到二步,莫子琮便見到自己的丈夫。
「小白……」她迎上前去。
白豫恆見到表姐身上的狼狽心中已明白了大半,一向少言的他只是問︰「沒事吧!表姐。」??
胡莉菁抬頭一望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了這個深沉的表弟,「我沒事,只是受到驚嚇。」?
吸了吸鼻子,她試圖穩定心緒。
「我可以幫你什麼忙嗎?」
她知道,說這話已是這個沉默的表弟所展現的最大關懷。她故作輕松地提起只剩一只的鞋子,「幫我丟了它,就算是最大的幫忙了。」?白豫恆接過鞋子,無言地看著胡莉菁倍受驚嚇的身影上樓回房。
胡莉菁踏上樓梯之際,依稀還听見子琮正問著︰「小白,你怎麼起來了?」
她那冷漠的表弟只有在面對太太時,才會有如冰原春暖花開的語調,「傻瓜,你一開門就觸動了保全系統,所以我就起來了,否則大家都要被你吵醒。」
「表姐沒事,我哥哥送她回來的……」
莫子琮暖暖的語調傳來,令胡莉苦心中不由得羨慕了起來。
羨慕她有一個對她呵護備至的兄長及一個柔情似水的丈夫。?
原本,她也可以擁有這一切的,但在十多年前,全被她年輕虛榮的心給一手摧毀。?
世態人情經歷多,閑將往事思量過。
躺在床上,胡莉菁如何也睡不著。??
仿佛剛才的驚嚇只是一場夢。
如果那是一場夢,那她希望自己能重回十多年前,回到她在櫻花嬌艷盛開的五月陽光下,在不忍池畔邂逅莫子璧的時候……
那,才是她所希望的,希望永遠也不要醒來的美夢--
櫻陣花圍雲錦窩,一見情多。
罷進語言學校念書的胡莉菁,最喜歡在下午沒課之時到不忍池畔看著野鴨滿天飛翔。
雙雙對對的有情人相偕繞著池畔散步。
雖然她常常自己一個人無聊地呆坐池畔听別人情話綿綿,或是看著野鴨野雁漫天亂飛,但在她年輕的心中,始終相信會有一個人;一定有那麼一個足以令她動心的男人來打開她的心門。?
然而,就當她第一次在櫻花樹下感嘆生命轉瞬變化之際--
同運的櫻花,盡避飛揚去吧!;
我們隨後就來,大家都一樣。?
她不知不覺念出這首詩,全心被繽紛的落英所感動。
一陣輕笑卻突地闖入她的世界,令她有些尷尬。
「有什麼好笑的?」被這笑聲惹得她有些惱怒。
來人的雙眼深如一泓湖水,其中有璀璨光華在閃耀。
「對不起,小姐。」他笑得理所當然。「我不過覺得你也未免太感傷了。」?
胡莉菁一陣難堪,令她不由得惱羞成怒。「要你多事」
他毫不介意的大笑。「是我多事了。不過這首詩是一些當代日本青年見了緊櫻盛開所做的詩,他們感嘆生命華美短暫如櫻花,所以要在櫻花燦爛之時結束生命。你……」他小心地看了她臉色,「也是這種想法嗎?」?
胡莉菁愣住了。
「什麼想法?」
「在生命光華璀璨的時候和同運的櫻花一起飛揚而去的想法啊!」?
看了她的表情,他確定她一定不知道這首詩的緣由出自于此,更令他忍俊不住。
「神經病。」她氣得跺腳。
這令他更加得意的爆出大笑。「看你這樣我就放心了。小心喔,別被櫻花騙了,而想傻傻的與它同歸于盡喲」?
「我……我才不會。」她說得結結巴巴,老咬住舌頭。
要早知道這首詩的典故出于此,她才不會傻到在賞櫻的時候,呆呆念這首詩呢
平白被人嘲笑了一場。
「小姐常到這兒欣賞風景?」他已注意她好久了,每次都只見她一人,所以才敢過來搭訕。
哼她把頭一轉,驕傲的不想理他?他竟也不介意,依舊用他那如沐春風的溫暖音調告訴她︰「我每周一下午都會帶我妹妹來散步,希望下次能再見到你。我叫莫子璧。」一听,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是莫子璧?」
他眨著眼,「是呀我是莫子璧。」他不知道說出自己的名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真的是莫子璧?慶應大學的莫子璧?那個年紀輕輕就被一個大財團相中的專業經理人莫子璧?」她依舊是不敢相信。
居然這麼容易就可以和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對象說話?
他一听,便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微微欠身,莫子璧笑道︰「正是在下,不過別把我說得太神話,我也不過是個正在接受培訓的基層員工而已。」?
「可是……」她還想再多說些什麼來表示自己的崇拜和敬意,但卻一時詞窮。
原來,人都會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就像她此時,只能傻傻的,毫不掩飾的盯著他看。
「你剛來這里念書?」
她催眠似的傻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