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已深沉。
幽黑的街道上空蕩蕩的,只有昏黃的街燈佇立,偶爾會有急馳的車輛駛過,這才打破了夜的沉寂。
枝影橫斜,更為這樣的夜里增添了絲詭譎的氣氛。??
胡莉菁只身一人在這樣的夜里走著。?
罷听完一場美妙的音樂會,她舍不得離去的在附近流連忘返,直到人煙漸杳,她才驚覺夜已深沉。
這樣的夜色,合該是適合情人漫步夜游的。仰望黑夜中的月色,她心中有了如是的感嘆。
夜已深,她也不急著走,反倒是悠哉游哉的安步當車散步起來。
一個人生命中能有多少時候是可以一個人自在從容的散步而不被打擾的?
她很珍惜這樣的恬淡。雖然她已三十歲了,還沒結婚,但她也不急著找對象︰這樣一個人的生活不也很好?
人心如風之未定而花已散落,種種情形,變幻難測。
這樣的一句話,她牢牢記在心里。
除非找到一個同心之人,否則她還是寧可獨自一人。?
老處女又如何?老姑婆又如何?
那都是外界加諸在她身上的言語,于她,是可以全然不予理會的。
甭獨寂寞也有孤獨寂寞的樂趣。
像這樣自己一人深夜漫步,不就是一種樂趣嗎??
她的腳步不自覺輕盈了起來。
走著走著,正當她沉醉在自己的世界時,急馳而過的車燈猛地對她閃了閃,奔馳過她的身邊。接著,令人措手不及的煞車聲驚嚇到她。
車停在前方不遠處,車上的人下了車。?
胡莉菁嚇得一時停住了腳步。
只見車上的人下了車後,迅速的左右交換了座位,車子再度發動,急馳而去。
嚇死人了這是唯一閃進她心中的念頭。
雖說這樣的月色令人流連忘返,但若是像剛才那樣突然的一輛車停在身邊就太令人心悸了。?
這樣的夜里,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振作起精神,她強迫自己別再沉浸于自己風花雪月的冥想之中,要趕快穿過這一大片渺無人煙的區域,以趕上回程的末班公車回家。
說來可笑,住的是陽明山高級別墅的她,卻是天天起早歸晚的公車一族;坐在黃金堆上的乞丐就是這樣吧!
她加緊腳步走著,將剛才那種與明月共賞的愜意暫時都丟到腦後去,她得快點走到公車站。
愈是走著,她的感覺愈是不對勁。
好像有一種什麼事將要發生的感覺令她寒毛直立。?
她不安的回頭一望,依舊是枝影橫斜,杳無人跡。但隱約之中似有一種沉重的喘息聲跟著她,讓她的心在不覺中揪得好緊好緊。
她快步走到十字路口,望著來往的車潮,這才松了一口氣。
踱步走過這段馬路,又是另一段更見昏暗的街道,她的心不覺中又再度糾結,
她快步地走著,隱約中有著另一個腳步聲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她走快,腳步聲也隨之加快;她放慢腳步,那跟著的聲音也就緩和了下來。
她心焦了起來。她很想安慰自己,那也許只是一個同路之人的腳步聲,但……她知道不是。
她被盯上了。
可能成為匪徒手中的肥羊;也可能是暴徒欺凌後的另一個受害婦女︰更可能是明日新聞受虐的主角或成為大城市中的一具無名女尸。
她想起今天出門時,身上沒有任何身分證明文件。
她開始埋怨自己,不過是出門听場音樂會而已,為什麼要在手上戴上那只光華璀璨的鑽石尾戒?只不過是出個門罷了,何必穿得這樣正式而別扭,明白召告歹徒自己是只不折不扣的肥羊。
風吹過耳畔,喘息聲愈見濃重,也愈加鮮明。她加快了腳步,另一陣追逐的腳步聲保持著相當的速度向她接近。
一種恐怖的念頭在她心中成形,且愈見清楚。
她害怕的拔腿就跑,所有可怕的念頭同時襲上心頭。?
胡莉菁快速的奔跑著,沒三兩下,她感覺到那濃濁的呼吸聲已然在她身畔,並混合著一種動物發情的味道……
「小姐,你好美……」
那個人的臉在夜色掩護下顯得模糊而不真實,他那發汗的手撫上她的臉。
她想尖叫,聲音卻哽在喉間,所有的恐懼部成了無聲的吶喊。
「小姐,你真的很漂亮……」
黏糊糊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她的脖子,繼續朝她身上前進……??
恐懼往往令人在事發瞬間失去意識。
她整個人如被催眠般的驚愣,直到另一只手同時在她身上游移時,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的尖叫。??
「不……」她不斷的掙扎,想離開那雙令人作惡的雙手。
提起手提袋,她朝那人打去。?
那人如同受到鼓勵般的愈見興奮,那種濃濁的味道也愈見鮮明。
胡莉菁不斷朝那人身上打去,另一方面又步步後退。夜深的街道,久久才有一輛車子經過,誰能解救她?
她步步退,那人步步跟進。
她一時心慌腳步踉蹌向後摔去,那人居高臨下發出了得意的笑聲。
她的心倏地冷了下來。?
她不想成為明日晨起運動的人所發現的女尸,她只能靠自己保護自己。?
癱在地上,她驚懼的眼望著那陌生而可怖的面容咧開得意的笑容,她困難而無力地向後挪動。
那種可怕的發情氣味愈來愈逼近她,逼得她有一種想尖叫、想發狂的沖動。
那人的面容愈來愈逼近,她覺得自己的血液就要凍結在血管中了。
就在那人得意的笑聲要包圍她之前,她一鼓作氣地起身拔腿就跑。??一直跑,一直跑,用盡全身的力氣地跑。?
現在不跑,明日不知要成為飄蕩在哪一條街道的冤魂。
無風的街道,那種屬于變態者特殊的味道競愈是鮮明。
胡莉菁一直向前跑,也不知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她可以感覺得到那種可怖的壓力始終追隨著她。
變態者此刻正在享受著屬于他自己的變態樂趣。
盡避她覺得胸腔內的所有空氣都即將要被擠出來般難受,她還是不敢放慢腳步。
有一只黏糊糊的手幾乎要觸踫到她的肩膀。她一聲尖叫,再度加快了腳步。?
長路漫漫,為何這條路像沒有盡頭般漫長??
她一直跑,跑得筋疲力盡,腳快軟了之際才看見這條路的轉角。
迫不及待的,她朝轉角跑去,但背後的人依然緊追不舍,她也不敢掉以輕心。
她此刻連害怕的權利都沒有。跑過了轉角,那人的腳步忽地加快。太多的心悸麻痹了她的心髒。???
她開始覺得無望,今後的人生要毀在一個不知名的變態男子手上了。
忽地,一部急馳的車轉入這條街道,車子嘎的一聲停了下來。?
「快上車。」
那頭探出的是一個她知之甚深的面容。
胡莉菁如在大海中喜見浮木般,毫不猶豫地上了車。
變態的人眼見功虧一簣,露出了冷笑,凝望一陣後轉身離去,準備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夜又恢復了平時的靜謐。
胡莉菁坐在車上,所有的恐懼在危險離身後,這才一起涌上心頭。
驚懼令她一時失控,淚水無可抑制的紛紛落下。?
莫子璧冷肅著面容看著她落淚。
無聲息的淚水,有時候比嚎啕大哭更令人感到酸澀。?
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只有淚水橫亙其中。
多年流落似飄蓬、猶恐相逢在夢中。
胡莉菁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是什麼樣的因緣讓她在這種極度不堪的場面中再見到他。?
他是她最愛的人。
她,卻是他最恨的人。
車子在山路上靈巧的盤旋前進,一路上車內靜得連呼吸聲都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