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啜感到頭皮發麻,卻又難以拒絕,終于幾番游說之後,她勉強點頭。
嚴碩欣喜地要她把他們兩個裝在寶箱中,騙待衛說,那是韶荏不要的衣服,要送給她穿,借此混淆過關。
侍衛對經常入出王府的默啜很信任,並不加以盤查,她很順利地帶出兩只寶箱。
她拉起三輪車走到偏靜無人的地方,趕緊把上面的寶箱打開,深怕悶壞他們。
「謝謝你默啜,你是我的貴人。」韶荏牽起她的手,感激地道。
「回去大唐,可不要把我給忘了。」默啜開玩笑道。
「不會的,你也要來大唐玩。」韶荏依依不舍。
「那你還會來苗疆嗎?」默啜問。
她苦笑。「應該不會了。」
兩人陷入離情的沉默,夕陽余暈,拖長了地面上的身影。
「韶荏,天色不早了,該走了。」嚴碩催促著,怕管念禧後腳追上來。
「珍重了。」默啜衷心道。
「再見!」韶荏朝她揮揮手,另一只手任嚴叔牽走——
她知道她這一走,再也不會踏上苗疆這塊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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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畢長老這一病可不輕,時而清醒,時而昏迷,他自知大限將至,趁著自己神智尚在時,把愛孫管念禧召至榻前,慎重地交代後事。
「你們都退下。」始畢長老揮揮年邁的手,遣去奴僕。
避念禧束揖在御榻前,面色凝重,听候長老的旨意。
「念禧,外公不行了,你是外公最得意的孫子,外公想把長老之位傳給你……」
「外公,念禧沒那個擔當。」管念禧趕緊接口。
他答應過瑤夫人,把長老之位讓給宇文慶。
「唉——你不要推三阻四的,外公知道你無心繼承,但是為了苗強子民,你一定要杠下這個重任。」始畢長老不容實喙。
避念禧的心頓時更加沉重,真不知該如何拂逆外公的旨意,這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事,長老之位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座,但對他而言,是極大的包袱。
「表哥比我更勝任——」他知道自己這麼說,一定會被外公罵得狗血淋頭。
「宇文慶他不配,他在各方面都不如你,又喜歡結黨營私、攬權自重,他若當了長老,族人一定怨聲載道。我知道他對長老之位一直虎視耽耽,可是他實在不行。」始畢長老說得太激動,管念禧真怕他身體負荷不了。
「外公,你先歇會兒。」
「不需要,我今天身體狀況比較好,所以才要趕在我合眼之前,交代好一切。」始畢長老倔強地道。
「外公還是把身體養好,繼續輔佐族長,這二十年來,苗族在旅長的精治圖強,更加茁壯,連大唐也不敢小覦我們。」他見風轉舵,希能拖延此事。
始畢長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再精干的人也有老死的一天。念禧,你難道就不能讓我這垂死的老人安心嗎!」
他沉默不語,內心交戰,左右為難。
「外公若傳位于我,姨母難免會怨……」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受親情影響,你姨母那邊由我來說,她自己也應該知道慶兒那孩子不成材。」長老堅決的語氣,實在很難令念禧反駁。
他惴惴不安地,擔心會衍生出什麼問題來。
簾帳外,一名內侍悄悄地竊听長老和管念禧的對話,偷偷地把听來的話,傳回去給瑤夫人。他是瑤夫人安插在長老身邊的一名心月復。
匆匆來到宇文府,在瑤夫人耳畔掩手低語,將消息正確地傳訴。
「長老當真要傳位給念禧!」瑤夫人臉色鐵青,怒火攻心,她巍顫顫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這麼多年來,她處心積慮、千方百計,到頭來還是落入別人手中。
她咬牙切齒,好不甘心!
為什麼阿爹那麼偏心,以前疼愛小妹,現在又要傳位給小妹的兒子,太不公平了!
她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管念禧接位,他答應過她的啊!
早知如此,她應該要斬草除根,不該有一念之仁。
瑤夫人露出了猙獰的面目,是他們逼她再起殺機。
她的眼中迸射出嗜血的瞳光,心像是發了狠般。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對身旁的內侍心月復,緩緩地開口道︰「我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是,屬下必定鞠躬盡粹。」內侍忠心耿耿地彎身。
苗族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浩劫——
???
避念禧這兩天都留在外公身邊,沒有回府,他一方面擔心外公病情惡化,一方面對外公的重托,十分為難,舉棋不定。
第三天早晨,府里的侍衛盼不到少爺回府,只好前來急稟唐姑娘不見的事。
「你說她不見整整兩天了!」管念禧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是怎麼辦事的?連個人都看不住,現在才來告訴我。」那名侍衛噤若寒蟬,惶恐萬分。
「還杵在那里干什麼?快去找啊!往大唐的方向找,找不回來,提你的頸上人頭來見我。」他厲聲喝令。
「是。」侍衛嚇得奔出。
避念禧的頭幾乎要炸開來了,外公病危,韶荏又出走,他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去尋回她。
已經兩天了,她也許過了邊界,快到大唐了,侍衛此刻才追去,恐怕鞭長莫及,他是尋不回她了。
這一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
避念禧悵然若失,茫茫然,抓不著邊際。
他傷神地,卻又不死心地告訴自己,他和韶荏的緣分不可能就這樣斷了。
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忘不了他,絕對忘不了,就像她已經在他心底生了根,無法連根拔除。
她走不了多久,就會像以前一樣回到他身邊。
一定是這樣的,他拼命安慰自己,想求得一點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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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經一片綠洲,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在此處歇息、喝水。
唐韶荏弓起身,仍然坐在馬車內,並不下去。她若有所思,兀自失神。
「傻丫頭,你還在想念禧那小子嗎?別白費心思了。」嚴碩拿了一壺水給她。
她慢慢啜飲,想到半年多前,她來苗疆的路上,所發生的事,當然心境是不一樣的。
當時旁徨無助,現在的心是千瘡百孔,這一切都是管念禧一手造成的。
可是她嘴上說恨他,心里卻是愛他的。
一路上,她和嚴叔跟隨著商旅回大唐,她竟然頻頻探出頭去,希望他能出現,擄她回去。
她矛盾的心情,教嚴碩一眼看穿。「別再想了,他是追不上了,明天我們就可以到大唐了,你就想開一點吧!」「嚴叔,你不喜歡念禧,是不是?」她紅著眼眶,沒讓淚掉下來。嚴碩在她身邊坐下來。「怎麼說呢?他對你爹的誤會太深。」「希望他有一天能查明真相。」她無奈地道,心里也很痛恨那個凶手。「我有個預感,他最後會知道真相,然後跑來找你痛哭流涕。」「真的嗎?」她燃起一絲希望,瞳孔放大。「逗你的!」嚴碩哈哈大笑。「嚴叔!」她暝道。「不過如果真有那一天,我非叫他三跪九叩地來向你認錯。」嚴碩認真地道。她露出淒楚的一笑,但願事情有撥雲見日的一天,早日洗刷爹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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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兩天,韶荏音杳全無,像徹徹底底地失蹤了。
她從來就沒有不見這麼久過,管念禧的整顆心懸岩不下,四面八方的孤寂朝他籠來,將他困住。
他力持鎮定,守候在外公病榻前,不露痕跡地,現在外公的日子不多了,隨時隨地都可能撒手人寰。
他不能丟下外公不管,像以前一樣策馬去找她。
嚴碩陪著她一起回去大唐,應該不會出差錯,他只能暫時按下躁急的心,以後再去大唐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