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
「咦?你不知道他老爸是立委嗎?」陳盈君訝異。
「你又沒提過我哪會曉得?」
「哈!原來他的名氣也不過爾爾。」
「他老爸是誰啊?」
「安宏。」
「原來他們是父子。安宏好像已經連任好幾回了吧?」秦依人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嗯。」
「含著金湯匙出世,背後又有個這麼強大的靠山,也難怪安逸總這麼有恃無恐。」
「上天真不公平!盡傍那些不長進的人一個好身世。」陳盈君不平地嘀咕。
「也不盡然啦,不該這樣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秦依人較為客觀地說。
窮人家里有力爭上游的孩子,也有自甘墮落、自暴自棄的孩子;相對的,富人家里有玩世不恭的孩子,也有知書達禮、嚴謹本分的孩子。
是非、好壞、善惡,在人性中其實都是一體兩面,端看個人如何拿捏罷了。
「哼!但不可否認,會仗勢欺人的,也就是那些靠父母庇佑的才有本事。」
「人各有命,你是單單不平或者還摻了點嫉妒?」秦依人打趣著。
「都有!怎樣?!」陳盈君沒好氣。
她就不明白為何同樣是人,上天卻硬是安排出完全不同的命運?更可惡的是,偏偏那好人不長命,禍害總是遺千年……唉!
「其實,我覺得老天對‘父母’才最不公平。在一個新生命誕生時,它的一切條件早決定于來自雙方的基因,這實非人力所能掌控。然而,子女們除了向父母予取予求之外,對于自身的不滿也全歸咎于父母;甚至他人還會將子女個人的成敗視為其父母的責任,關于這點,我一直覺得很不公平。繁衍後代是萬物的使命,但放眼望去,大概只有人類父母最難為。」秦依人有感而發。
安逸個人品性如何,取決于他本身;然而一般人似乎本能地會將他是好是壞的責任歸咎于他的父母與家教。真的,好不公平!她就從不敢想,有朝一日她也為人母時,她將背負多麼沉重的使命。
「嗯,我同意。古人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但隨著時代改變,親子間的觀念與關系也在改變。父母對子女無怨無悔的付出是理所當然,有良心的子女尚懂得反哺報恩,否則便拿尋求自主生活當借口,把父母拋在腦後;只有在困難時才想到父母……不過,如你所言,也不該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還好,這只是種現象,而非風氣。」
「哦?這兩者有什麼差別?」
「前者只是有這樣的例子,後者呢,差不多就變成全民運動了。要是大家都這麼想,包括你我,那以後還有誰敢生下一代、當父母?而如果每一個人都只想自私地過自己的生活,豈不可悲?要不了多久,人類大概就成了侏羅紀第二。」
「什麼意思?」秦依人不僅。
「史上第一批恐龍絕種啦!那麼第二批人類勢必得步上它們的後塵。」陳盈君雙手一攤。
秦依人莞爾一笑。
「奇怪!咱們倆怎會說到這來?又不是歐巴桑,談什麼父母辛酸啊?」陳盈君受不了地翻翻白眼。
「他們家很有錢吧?市區那間‘安總百貨’不就是他的?還有好幾棟大廈都是他們安家建的。可是,比起其他立委,好像沒見他為人民做過什麼,怎麼還每選必中呢?」秦依人將話題又拉回安家父子。
現在所謂的「政治紅星」可不比那些影視紅星遜色,但安宏似乎不在其中。似乎只到每次選舉,才會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大體而言,他算是安分守己型的。
但選他們出來不就是要他們為我們做事的嗎?安分守己有什麼用?若要那種抱持少作少錯心態的公僕,根本就是人民的損失,她就不明白,為什麼這種人還是每選必中?
「這就是重點了!你想想,在他旗下工作的員工有多少?倘若他不能每選必中,那麼那上百口、上千口,甚至上萬口的人便會失業,失業後家庭也跟著受影響,所牽涉的問題復雜、牽連的人口眾多。只要他一句︰‘如果我落選,你們便全部失業’,你說,在他底下工作的那些人,哪有敢不把票投給他的?」
「哪有這樣……」秦依人皺起了眉。
「說實在的,對當官的我們並不完全了解,不過我們也不是白痴嘛!听多了、看久了,總會知道他們都在做些什麼,對不?」
「我不懂,為什麼安宏落選,他底下那些員工便會全部失業?」
「你能明白為何窮人愈窮、富人愈富的道理嗎?」陳盈君反問她。
「不能。」
「錢呢,其實就只是一堆紙張和銅板,它的價值是人類賦予的。會用的人就拿錢滾錢,像滾雪球般愈滾愈多、愈滾愈大。可是,在這當中,滾的動力來自四面八方;倘若動力消失,相對的它就無法運轉。有個頭餃,做什麼都方便,借錢也是;假設一旦落選,誰還會借錢給他?沒辦法再有那麼多的融資,他名下一些尚未回收的成本就會轉為負債。公司關門,他底下那些員工當然就得走路。」陳盈君分析得頭頭是道。
秦依人在一旁听得瞠目結舌。
「你不是從小到大數學都不曾及格的數字白痴嗎?怎麼這會兒卻能說得頭頭是道?」
「這是理論,你沒听過一句話——‘說得簡單!’做是不容易啦!而我正是那種理論與現實分開來的人。」陳盈君得意地笑著。
長篇大論有什麼難?用嘴巴說說誰都會嘛。「知難行易」與「知易行難」雖然是同樣的四個字,但意義可就差了十萬八千里,她一向篤信後者,嘿嘿。
「真難得!教人另眼相看喔。」秦依人促狹。
「少來!你這死黨當假的啊?」
陳盈君睨她一眼,咕嚕咕嚕將最後一口珍珠女乃茶全吸進嘴里。
秦依人只是笑了笑。
「我們好像扯得挺遠的。」
「哎!真想找家咖啡廳喝杯咖啡、吹吹冷氣。」陳盈君伸了個大懶腰。
「你還喝得下呀?小心待會把馬桶當椅子。」
「嘿!小姐,這麼不雅的形容詞真不像會從你口里說出來。」
「你昨天沒來上課,不會又想把下午的課給蹺了吧?」秦依人不贊同地瞪著她。
「有什麼關系?反正下午的課也沒多重要。」
「要是被二一可就有你受了!」
「才不會那麼倒霉,你別咒我!」陳盈君扯扯她的發絲。
「哎呀,臭丫頭!」秦依人反撲過去搔她癢。
兩個女孩一下子鬧成一團,又叫又笑。待筋疲力竭,陳盈君先行討饒,躺在草地上喘息。
「我知道有家很棒的咖啡廳,去不去?」秦依人靠回樹干說。
「你要跟我一塊蹺呀?」陳盈君意外地瞪大眼瞅她。
「偶爾為之,無妨吧?」秦依人眨眨眼。
「嘿!真是難得。省得你反悔,咱們說走就走!」陳盈君拉起她。
「氣還沒順呢!」秦依人咕噥。
「走走走——」陳盈君興高采烈地像是要到校外教學的小學生。
見陳盈君往圍牆走去,秦依人愕然。
「你不會是打算爬牆吧?」
「從這兒近嘛!省得再繞到大門去。」
「不行啦!我從沒爬過牆——」
「人生總有第一次嘛!」陳盈君簡直是趕鴨子上架,硬是將她推上圍牆。
「不!我不爬——」秦依人掙月兌她,往大門奔去。
繞點路才好,當運動嘛。爬牆會令她產生罪惡感,無論如何她就是不爬!
「喂——」秦依人一落跑,陳盈君馬上追上去。她們終究還是從大門口離開校園。
陳盈君手支著下巴,頭微傾,斜瞅著對面的秦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