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潔才一掛上電話,安捷立刻追問著︰「誰打來的?有那個臭丫頭的消息了嗎?」
「嗯。」鄧涼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終于敞開真誠放心的笑著,道︰「趙書玉打來的,安敏和他在一起,說是回他的老家找一些寫作的資料。」
「回趙書玉的老家?他的老家在哪兒?帶安敏回去?幕起來真是蹊蹺古怪,該不會是要帶安敏見他的長輩吧?」安捷撫著下巴,深思著。
這個趙書玉和自己的妹妹一向過從甚密,他是略有所聞的。不過嘛!趙書玉的身分曖昧,還有待驗證。
「真是給人添麻煩。」安捷忍不住罵道。
「人平安沒事就好。」余媽媽終于也松了口氣。「不過要去人家的家里,也應該事先說一句啊!稀哩呼嚕就跑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給人家書玉添麻煩。」
傍書玉添麻煩?
「誰給誰添麻煩還不知道哩!稀哩呼嚕就把人給帶走了,才令我們頭大。」安捷沒好氣的說。
「安敏跟書玉很好是嗎?」余媽媽忍不住問道。
安敏成天躲在家中寫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這個做母親的,還著實為女兒著急哩!那個喚作書玉的小伙子,她見過幾次,人也活潑聰明,和安敏倒是一對呢!
「誰知道呢!」安捷聳聳肩,折騰了一天,他可有些累了。
那個趙書玉不是安敏的男朋友還好,否則,這一筆帳跑不掉。
不是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算帳也一樣的吧?
何況,他還是安敏的哥哥。大舅子欺負妹婿,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這帳就留著生利息,日後有機會再慢慢清算好了。
第五章
陽光紛盈,一脈脈的光線,暖暖的從窗外投射進屋內。
整個書房亮灑灑的。
安敏閑適的坐在三樓書房的大書桌前。傍著微熙的陽光,端握著一卷好書,她兄得心情自在、舒暢極了。
「這個趙言晏真是個懂得享受的人。」安敏舒服的坐在書案前,不禁有感而發。
有一個像這般寬廣而舒適的書房,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想象中的書房,有大堆大堆的書,有寬敞的桌椅,有寧靜不受干挺的環境,而這些想象中的美景,竟然實現了,她不就正坐在這樣的一個夢境之中嗎?
她簡直不自覺地就愛上了這個地方呢!像一座不為人知的寶藏,而她,則是一個貪婪的闖入者。
如果說地對趙言晏──這書房的主人一點都不感到好奇,那才真是奇怪哩!
罷才,一進了書房,她就開始東翻翻,西模模的,除了一些陳年的舊東西和雜物之外,並沒有發現她想要發現的東西──例如︰趙言晏的照片啦,日記呀,或者是私人書信之類的東西。
讓她不免有些失望,隨手抽了一本小說《玉梨魂》,大剌剌的趴在書桌上,看了起來。
這一本打動了民初文壇,長達十多萬字的駢體文長篇小說,安敏在各種文史資料上,早熟知它的大名,卻遲遲沒有機會一窺究竟。現在書就在她手中,她怎能輕易放棄?翻著翻著,竟入迷了起來,聚精會神的一頁接著一頁,連午飯都忘了吃!
等到書玉傍晚從鋼上回來時,她還一徑維持著相同的姿勢,頭也不拾,整個人陷入了小說的世界中。
「喂!你不會打從我出門開始,就一直坐在這兒看小說,動也不動,連午餐也沒有吃吧?」書玉嚇了一跳,急忙詢問她。
「唔。」哪知安敏連頭都沒有抬一下,隨隨便便應個聲,敷衍著他。
書玉見狀,故做慘烈狀,頭疼的拍拍自己的腦袋,道︰「又一個玩物喪志的家伙。」
安敏別的不聞不問,罵她的話,倒是一清二楚的竄進她的耳朵里。她倏地閃上書本,揚起眸子,說︰「你說什麼?」
書玉又是咧嘴一笑。「哦!原來是要被人罵才會有反應。」
「你就淨會菲薄人。」安敏站起身來想活動活動筋骨,卻發現自己坐得太久了,猛然一站,頭昏目眩,滿眼金星圍繞著她。
「看什麼?那麼專心。」書玉走到她身旁,信手翻閱著桌上拉著的書。「《玉梨魂》?寫什麼的?鬼故事嗎?魂呀,魄的,把你的精魂都給吸了去。」
安敏笑得神秘兮兮的,道︰「愛情小說。」
「那有什麼好看的?你不也會寫?」書玉記起了安敏之前對他說的話︰她是操筆寫愛情,卻不見得信仰書中的那一套標準及看法。
「那不一樣呀!我可沒有《玉梨魂》作者徐枕亞的那種才情!嘖!哀感頑艷,情文並茂,要不要也看一下呀?」安敏故意吊著他的味口說。
「是嗎?」書玉不置可否的,隨即又問道︰「簡介一下故事大綱吧!看看夠不夠刺激。」
那種老掉牙的東西了,會比現在五花八門的各種小說有趣?
用膝蓋想也知道,民初的社會風氣,可比現在要保守多啦!
「是寫一個年青人到鄉下去教書,寄住在當地的遠方親戚家,卻和那親戚家一個死了丈夫的寡婦談起戀愛的故事。」安敏說著。果然簡潔扼要。
「這年頭,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談戀愛都司空見慣,不稀奇了,和個寡婦談戀愛有什麼好奇怪的。」書玉簡直嗤之以鼻。
「拜托你用點想象力好不好?」安敏大嘆道。
這個書玉,簡直是個大渾人,絲毫不懂半點情趣。
「你呀,閉起眼晴,想象一下,讓時間重新倒轉回民國初年,在封閉的鄉間,一個敦正的青年,和一個被傳統禮教束縛得死死的寡婦,他們的感倩是多麼苦澀的結晶。你知道嗎?他們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火般熾熱的感情,全靠書信詩詞的往返贈與來傳達。有一次,女主角生病了,男主角去慰問她,兩個人也只是雙目凝視,不發一言,互相流了幾滴眼淚,說再見時,雙方各寫了一首詩,互贈罷了。」
書玉听著听著,竟然哈哈笑了起來。「真有意思,哀感頑艷?我倒覺得好笑呢!話沒說幾句,居然可以愛得死去活來。」他搖搖頭,隨意問道︰「那後來呢?」
「你猜猜呀!」安敏說。
「雙雙殉情了?」書玉隨便亂說,猛地見安敏古怪的表情,他彷佛中了統一發票第一特獎似的,興奮的大喊著︰「哈!我猜對了,是不是?是不是?我還有幾分天分吧?看來我似乎也有寫小說的才情呢!般不好真可以考慮轉行哩!」
「唔。」安敏不以為然的從鼻子中哼了一口氣。
「怎麼了?開不起玩笑呀?」書玉見她不吭氣,瞄了瞄她,故意問。
「你呀,早得很叨。這麼感份的故事,你居然還笑得出來,這種沒有感倩的人,寫得出什麼好作品,那才真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安敏反記著,一面從他的手中搶回了那本《玉梨魂》。
書玉聳聳肩,道︰「好吧!這是一部偉大的哀情小說,男女主角純情、貞烈,值得我們這些後生晚輩效法,可以了吧?」
安敏被他無可奈何的語氣給逗笑了。
「想當初這本書可能也騙了我曾祖父不少的眼淚吧?」書玉忍不住又說。
「對了!你有沒有趙言晏的照片?」安敏從椅子上跳起來問。「我翻了一個上午,也沒有找到什麼!譬如他的雜記啦,信札啦,手椅筆墨之類的。我實在對這個人感到十分好奇呢!」安敏熱切的望著他,彷佛希望他馬上可以變出一些和趙言晏有關的事物,供她一償好奇之心。
「趙言晏!」書玉又搖著頭,「听你這樣叫我的曾祖父,感覺真是奇怪哩!好象他就是你的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