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小子會邪術,快跑!」不知是誰發一聲喊,看守們紛紛作鳥獸散,逃進了密林中。
被擄的女子們這下月兌了險,猶自不能相信事情竟如此輕易,各自望著林梢,默默無言。
林梢也沒理她們,只纏著春曉討債,「喂!傍錢給錢!」
春曉依約拿出十兩銀票,也不多給。
「回頭再請你吃饅頭!」
林梢登時來了勁,「我要小籠包,那家的燒賣皮太厚,不喜歡!」
「好的好的,你知不知道這里還有哪家店特別好吃?」
「城南的睿欣軒,我是沒進去吃過,不過飄出來的香味還真他媽的漂亮!」
春曉覺得他用漂亮來形容香味十分有趣,連聲說下次請你去吃。兩人興致勃勃說起哪里的東西美味,渾然忘了周圍驚魂未定的一眾「相親小分隊」。
龐嫂看這兩人神情親昵,想不通春曉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一位絕頂高手,想問又不好打斷他們。
正在此時,一縷細如輕煙的聲音飄入各人耳中——「這位小鮑子,奴家與您無冤無仇,為何要來攪擾我的好事?」
這聲音嫵媚妖嬈,直如情交時女子的申吟一般,在場不是已婚婦人,就是懷春少女,听了不禁個個面紅耳赤。
林梢莫名其妙地看著突然間眼神迷蒙的春曉,「你怎麼了?」
「春心蕩漾,自然就是這樣的呢。」那聲音飄近,隨之而來的,是一名盛裝的美艷女子。
那女子看不出年紀,仙姿玉質,宛如畫中走出來一般,看來弱不勝衣,沒有絲毫嗜血魔頭該有的樣子,但女人們都憑直覺斷定了她的身份——這種容貌要不是通過邪法得到,那同為女人的大家還要不要活了?
林梢不理她熱心的解答,推搡著春曉的肩膀道︰「你不要發呆啊,想想你的小籠包,小籠包真的很好吃哦!」
那美艷女子格格地笑起來,「小小年紀怎的如此不正經,說什麼小籠包。」
見林梢瞠目不知所對,那女子以為他害羞,又問道︰「小鮑子,你是為了救這位心上人而來的,對不對?」
她縴縴玉指指向春曉,林梢雖覺這稱呼古怪,想想大體不錯,就點了頭,傲然道︰「是便如何?」
美艷女子笑得花枝亂顫,直到林梢不耐煩地想要揍她,才道︰「既然你已經嘗過‘小籠包’,想來她對我也沒有了用處,二位請便。可以的話,能不能把這些大嫂大嬸們也一並帶走呢?」
林梢一翻白眼,道︰「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春曉拉拉他的袖子,低聲問道︰「你打不打得過她?」
林梢老實地道︰「難說。」
「那咱們就先走。」
林梢低喊︰「喂!她抓這些人去不是做苦工,而是吸干血弄死啊!」就算是競爭如意郎君的對手,也不用這麼狠心見死不救吧?
「她每天最多只能殺兩個,要是血太多了會喝不完,放著又不新鮮。」春曉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權衡利弊,在造成更多傷亡之前搬來救兵,是最好的選擇。
林梢愕然注視她,喃喃道︰「你有點可怕。」
春曉不在意地拉起他髒兮兮的手,「走吧。」
林梢搖頭,「你先去好了,我在這里絆住她。」和看來單純的春曉姐相比,竟然還是他比較善良哇。
春曉見他神色堅決,只得道︰「自己小心。」說完轉身。
「嗯。」林梢望著她與已婚婦人們離去的背影,凝重的神色驀然放松,揚聲道︰「春曉姐,反正你是來找婆家,不如回頭我娶你吧!」
春曉回頭,笑著聳肩道︰「隨便你。」
林梢站直身子,面對笑得千嬌百媚的吸血魔女。
等到春曉她們回到城里,引滄州城中崇文堂高手前來救援時,之前美艷的女魔頭,已經俯臥在地大聲喘息,不到半個時辰,她烏黑的秀發已被滿頭銀絲取代,原本光滑細女敕的肌膚松垮地附著在骨頭上,隨手一拉,足有半尺長。
林梢也昏倒在離她不遠處,精于岐黃的崇文堂高手正要上前救治,他就自己悠悠醒轉,招手叫春曉過來,問她再收了十兩銀子。
被擄的少女們是一場驚心動魄廝殺的見證者,她們踉蹌著步子,過來跪謝林梢的救命之恩。
林梢的小小俠義之舉,隨著飛來軒查出這女子是蠻王派來窺探中原、圖謀進犯的先鋒,而變成了十分重大的功勛。在後起之秀盛典開幕的當日,林梢被人打扮一新,端坐在觀禮台上,儼然一位倜儻英武的俊俏少年。經由親歷者之口,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春曉在生死關頭的婚姻之約,事件流傳過程中,各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添油加醋,漸漸便形成了好幾種不同版本的俠侶故事,純情如「紅塵一笑已知心,水北天南兩依依」,香艷如「玉女春情,少俠密林銷魂夜」,奇幻如「真愛化為罡氣,斬妖伏魔所向披靡」,兩人出門逛街時,在茶館听了這些,都笑到腸子打結。
可是到了盛典的重頭戲擇偶大會上,萬眾期待——縣太爺甚至已經命人準備好鼓樂禮花慶祝——的林梢向春曉求婚場景,並未出現。
林梢手持一枝鮮花,走向美麗清純的雪山派三小姐,那位與林梢同歲的小姐嬌羞不勝,顫抖著接過了花朵,瞬間的驚愕之後,歡呼聲四起。連峨嵋派的諸位都沒有注意到,春曉是何時黯然離開。
第十二章世風日下
據說「黯然離開」的春曉,此時正興沖沖奔向中午去過的一家小客棧。那小客棧的飯菜很一般,她中午之所以進去用餐,是被一種奇特的香味所吸引。可在她還沒有弄清楚這股香味從何而來時,就已經被地毯式搜尋(原以為是)擇偶大會主角的峨眉弟子們抓回下榻之處,梳洗打扮去了。
她本來就覺得林梢的那句話玩笑成分多一點,兩人相處方式半點沒有情侶的樣子,反而比較像兩個小朋友手牽手逛大街。身邊的人高興咋咋呼呼,也就由得她們去,反正時間久了大家也就明白了。要說讓她跟個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男孩子一輩子相處,春曉還真有點頭疼。現在林梢願意「放她一馬」,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春曉走進小客棧的時候差不多是申時末,客棧的飯廳里沒什麼人,也沒有曾經聞到過的香氣。左右無事,春曉很悠閑地找了個看得見門口的角落位置坐下來,期待那香味的主人能夠再次出現。
店小二送茶上來,春曉隨便點了幾個不容易燒壞的菜色,打發了他。她中午沒吃完就被逮回去,肚子正餓著,先上來的幾個冷盤頃刻間消滅了個精光。當春曉吃下最後一只鳳爪的時候,那熟悉的香味自樓梯口那邊,飄進她的鼻子。
原來是住在這里的人。春曉凝目看去,只見是個留著絡腮胡的高大男子,濃密的胡子把他的整張臉遮得看不清輪廓,只有炯炯有神的雙眼與英挺濃眉免遭埋沒。他緩緩下樓,在靠窗位置落座,拿起桌上的茶壺,將茶水倒滿杯子,沒有濺出半滴來。此人的所有舉動看起來均十分剛陽,絕對不可能是涂脂抹粉的那種人,因此春曉更加確定那香味來自他身上攜帶的某種調味料,而非香料。
春曉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因為想象中的特殊香料而變得垂涎欲滴,那男子卻十分警覺,往她這邊看來。兩人的目光恰巧對上。
春曉歪頭,覺得這個人似乎在哪里見過。她從宣化馬場的小廝,想到挑著日用百雜上峨眉的店伴,沒有一個和這雙眼楮對得上號,于是決定認為這是自己諸多迷迷瞪瞪錯覺中的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