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偷偷把難吃的小點心扔掉,被他們知道了?
難道老師真的把他揪小朋友辮子的事告訴爸爸了?
大不了他以後再也不干壞事了,他們說欠哥哥姐姐很多,大不了他以後不搶他們東西玩不撕他們作業了,只要他們快點回來,沒有他們在,就沒有
好東西可以吃,沒有零花錢可以用,還會被二哥追著打的。
他不要他不要!
但是他們死掉了啊。電視里說,人死不能復生。就是說,他們回不來了。那他和哥哥姐姐他們要怎麼辦?怎麼辦?
大大的問號懸在空氣中,余將整個人悶在被子里,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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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窄的客廳里,余儷夫婦和三個孩子商量日後的生活安排。第一句話,便是一個晴天霹靂。
「姑姑,我知道你喜歡開玩笑,但是不要再嚇我們了,我們……」景只覺得天旋地轉,先是父母雙亡,再是父母不是親生,她過去十三年構造起來的
世界,一下子就變得面目全非。
卻泰然自若,只挑了挑眉,再無其他反應。
「您在開玩笑。」暇日見剛毅的年輕臉龐上,寫著責備,「即使擔心我們會成為您的累贅,但您作為長輩,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也不應該說出口的。」父
母留下的東西,除了這間老舊的房子外,只有單位的撫恤金。要說她貪什麼家產,倒也不至于。
除了小景的反應正常外, 的冷靜、暇的敏銳無不讓余儷吃驚︰「姑姑承認自己家確實也不富裕,但是也決不至于為逃避責任而編造謊言。哥哥嫂
嫂太想要自己的孩子了,所以陸續收養了你們,希望你們能招來孩子。這樣的收養動機不算純正,我當時也勸過他們,但是沒有用。」
她緩緩掃過表情各異的佷兒們,嘆了口氣︰「現在他們既然已經去世,你們四個沒有謀生能力的小孩,勢必得找到新的依靠,不用說了,肯定
是跟我們夫婦走。至于你們,是回頭找自己的親生父母,還是和我們在一起,就由自己決定吧。如果要離開,我一定盡力幫你們找到自己的父母;如果
苞我走,那麼你們就要有吃苦的準備。」
說實話,以她和丈夫的收入,要供養四個孩子的生活起居升學費用,實在是難上加難的事情,但是哥哥只有她一個妹子,她不伸手幫忙,難道要眼
看幾個孩子流離失所嗎?
泵丈一雙大手搭上妻子的肩膀,無聲的支持換來她感激的笑容。
見幾個孩子沉默不語,余儷道︰「我知道你們一下子打不定主意,但是這件事最好快點能定下來,我和你們姑丈都是單位里請了假出來的,不能待
久。後天之前給我回復,好嗎?」
暇作代表,沉重地點了點頭。
幾個人心神俱疲,昏昏沉沉地守夜直到天明,並不知道這中間,曾經有一抹小小的身影尋求安慰而來,在听到他們的談話後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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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說的是真的。」 牽著景的手,在二哥身後的台階上坐下,隨著他的目光看向父母生前所住的房間。
暇轉身,只見弟弟眼中一片清明,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吃驚。
「你早知道了?怎麼知道的?」
飄忽地笑笑,不答反問︰「你想好了嗎?接下來怎麼辦?」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暇老實承認。雖然之前就相信了姑姑不會騙人,但是要接受這個事實,實在是太過困難。朝夕相處的親人沒有血緣關系,
滿心崇敬的父母只把他們當做迷信的工具來使用,弟弟的出生就是他們的惟一功用。
平日里父母對弟弟千般憐愛萬般呵護,他總是以為兩人中年得子,所以特別疼寵ど兒。但在出生以前,父母幾乎對所有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
以前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現在真相揭開,許多疑問都有了血淋淋的答案。
景如願「招」來了弟弟,在他們眼中的地位就高一些; 被發現在照顧嬰兒方面比做父母的還周到,所以 後來也得到了不錯的對待。至于他和大哥
,那就差遠了。
只是因為他們沒有利用價值,反而空耗了家里的錢物,是吧?大哥去年離家後再也沒回來,恐怕就因為無意中知道這件事了。
是該氣憤的,該失望的,就像他現在這樣。如果根本就不能好好對待,有什麼資格為了一己之私將他們硬生生帶進這個家?
既然大哥都走了,既然養父母都死了,他何必賴在這里增加人家的負擔?他還有什麼要考慮?還是快些離開是正經,不管是去找親生父母還是自己一
蚌人過活,都比對著滿屋子名義上的親人要來得舒坦。
但是心中空落落的,想到要走,總覺得不是滋味。事已至此,難道說還有什麼東西舍不下?
暇的心中,第一次如此茫然。
腳下的人行道是從小玩耍的地方,先是哥哥陪他,再是他陪弟妹。其實也不玩什麼,只是指點著呼嘯而過的小汽車大卡車,就可以傻站上老半天。
有時就去屋後不遠的河邊玩耍,模螺螄、游泳、爬樹、丟泥巴,然後髒兮兮地回去等著挨罵挨打。
小時候總覺得馬路很寬,現在大了,發現沒走幾步,就已經到了對面。
對街是飯店附設的飲料店,只要他們露出垂涎的表情,里面的大嬸就會偷偷地給他們倒一大杯桔子水,後來被老板發現,就沒有這麼好的事情了。
那時候爺爺還在,輪流背著他們上街玩,買蜜餞、看唱戲。爸媽教訓他們兄弟的時候,總是爺爺回護著,還指著爸媽的鼻子說些听不懂的罵人話,
現在推測起來,斥責的內容已勉強可以拼湊出輪廓。爺爺是真的疼他們,他去世的時候, 還太小,他和大哥卻哭得比誰都厲害,
如果那時就告訴他們這個秘密,如果他們早知道小孩子不是從泥土里蹦出來的,也許等不到現在,他和大哥就會走開了。但是後來忽然來了景,又
有了。家里更熱鬧了,雖然爸媽的淡漠依舊,但弟妹的依賴總是讓他們做哥哥的心中滿足……
他驀地掐斷自己的思路,不願再想下去,可能是怨自己讓毫無血緣的小孩依賴這麼多年,或許是怕這些陳年往事干擾自己的決定吧。
看向沉默的弟妹, 總是事不關己的樣子,冷靜得可怕。而從小愛哭的景,這幾天的淚更像決堤似的沒停過,也算養父母沒白對她好。
「你們呢?想好了沒?」
景正要說話,被一個小小的拉扯引去注意力。?
她淚眼朦朧中看到了弟弟扁著嘴,輕聲輕氣地問︰「姐姐,爸爸媽媽死掉之後,是不是就不回來了?」說著還頗為忌憚地朝二哥那邊瞥瞥,生怕他又
發火。
看來這幾天家里的事,他一個小孩子真的是沒有半點概念。
暇定定注視著「弟弟」,眼神復雜。猶豫良久,終于嘆口氣,將雙手緩緩伸出去,穩穩地抱起他。
「你說得對。他們不回來了。」
他說完,等待著接下來驚天動地的哭聲。誰知余卻只輕輕「哦」了一聲,就趴在他懷里不再說話。
和 交換了個眼神,他繼續耐心解釋︰「,我是說爸媽以後都不能再照顧你,也不能陪你玩了,接下來你——」
「我知道。」余悶悶地打斷,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你——沒有別的問題?」 試探著問。
余抬起頭看他,恍然大悟︰「是要報仇嗎?」武打片里好像是這麼說的,他們也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