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余暇臉上出現黑線。早說了不要讓小孩子看電視的,爸媽都不听他的,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
「那還有什麼?」余不解。
「你——竟然不哭!」景頗有些忿忿,這小孩真沒良心,虧爸媽那麼寵他。
「為什麼要哭?」余眨巴著大眼楮,驚訝地問。
「因為——」景語塞,再哭原來的生活也不會回來的,有什麼好哭?那她以後還是不哭比較好……
不對,這是她和哥哥這些大人才能想到的事情,一個小孩子哪懂那麼多?
「你是不是不懂?爸媽死了,以後你就再也沒有爸爸媽媽可以撒嬌,他們不會再送你上幼兒園,不會再給你買好看的衣服,你也不能去兒童樂園,不
能去百貨公司,不能——」景一時想不出更多的「不能」,停下來苦思。
「我知道。但是,」余也不等她說完,就露出一個老大老大的笑臉,「但是還有哥哥姐姐可以陪我啊。」
他說得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暇抱著他的雙手猛地一震。
臉上再也找不到五秒鐘以前的漫不經心。
景緊捏的手帕倏然掉地。
三雙愕然的眼盯上他一臉天真。
爽朗,無害,並且耀眼。
「啊,我要去吃烙餅了,姑姑剛剛說馬上就好。」他離開哥哥舒適的懷抱,跑進屋里。
沒有人發現他一背過身,稚幼臉上的陽光便被憂郁的陰霾取代,小小的身子也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目送著一蹦一跳的背影,三人一時無言。
「他那麼笨……這麼大個人了連爸爸媽媽死掉都沒反應,我怕他被姑姑虐待了自己都不知道。」景的語氣里充滿擔憂。
「這孩子從小苞大家玩慣的,忽然沒了伴,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算是親手把弟弟拉扯大的,相比之下和最親——相比之下而已,說實在的,
他跟誰都是隔著層東西在相處。
暇沒說話,腦子里那小子干壞事被他追著打的影像,一再重放。
「姑姑就是想甩掉些麻煩才把這件事說出來的,要是讓她得逞,豈不是顯得我很好騙?」天知道他已經不玩叛逆很多年了。
「家里肯定是很窮才把我抱走的,就算找到了,與其和不認識的人一起受窮,還不如跟姑姑去算了。」 煞有介事地「分析利弊」,反正沒有人比他更
清楚,自己出生于怎樣的顯赫家庭。
景點頭附和︰「反正會很窮,如果有一個不要錢的女圭女圭可以玩,好像也不錯。」呵呵,也該出出爸媽因為而忽略她的怨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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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翌日清晨,余儷面前一字排開的三人,異口同聲說道︰「我們跟你走!」
余儷無所謂地聳聳肩,「那大家就準備吃苦吧。」
余听罷,小小地舒了口氣。
但是,一切只是開始。難保以後某一天,哥哥姐姐他們說走,就要走了。
但是,只要、只要他不長大,只要他總是讓他們操心,他們是不會放心他的,對不對?
好,決定了,他不長大!
余躲在姑姑身後,露出一個孩子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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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六歲,和三位兄姐一起被姑姑夫婦收養,搬到了另一個城市。
走進那間比老家還簡陋的屋子,他們才深刻明白,姑姑當時並沒有嚇他們,大城市里的人並不是如他們所想象中的過得好。
泵姑夫婦倆將自己的臥室讓給他們三兄弟,自己住到雜物間里。景是女孩子,單獨住從客廳隔出來的一個小間。
每天的伙食也不比家里好,甚至還要差一些,不過吃面包的機會有點多。
幾個孩子遷戶口轉學校的事情成了余儷夫婦倆工作之外的重心,也虧得他們平時人緣好,奔波了個把月,錢沒少花,總算是安頓下來了。
新的生活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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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七歲。幼兒班「畢業」,上小學。
二哥拿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目的地是很遠的地方,以後大概要到寒暑假才見得著面了。
大學報到比較晚,所以當余人讀小學時,暇還在打包行囊中。
「二哥。」余才放學回家,在門口見到從外頭回來的暇,嘴一扁,就撲進他懷里哭了起來。
余暇一驚,連忙蹲子,扳開他死命擦淚的雙手,望著那堪與兔子媲美的眼楮關切詢問︰「怎麼了?你先別哭,好好說哥听。」
「嗚嗚嗚……他們,他們都欺負我……」余委屈地訴說。
余暇心中有了數︰「有同學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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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們竟然欺負!」景听了,氣不打一處來。
暇頷首。晚飯後就已經安撫去寫作業了,現在是召開家庭會議的時間。
「他們嘲笑沒錢買自動鉛筆,又說他是沒爹沒娘的孩子,」任誰都听得出他語氣中的冷怒。
「但是那所學校的素質向來都是不錯的,就算有些孩子會說些不好的話,老師也不至于不管啊。」余儷覺得有點奇怪,當時就是知道那所學校的教育
質量比較好,她才叫丈夫托了很多關系讓讀那里,而沒有選擇離家比較近的另一所。
「事實證明,所謂重點小學的學生素質也不過如此。」家庭條件跟孩子有什麼關系?才小學一年級學生就這樣勢利,以後還成什麼樣子?
注意到姑姑欲言又止的黯然,連忙出聲打圓場︰「哥,話不是這樣說,那些孩子也不過剛從幼兒園升上來,很多事情不懂,我想以後就會好了。」
「以後是什麼時候?那時候恐怕早就被他們排擠到無處容身了。」景進了新學校後也有相似的被排斥感,但她畢竟有些自衛能力,不會任同學欺
昂,但不一樣,他什麼都不懂,以前在老家更是和一班同齡人相處愉快,難保如今同學的不友好會造成他一生的陰影。
「我倒覺得有些奇怪,暢陽以前不是和小朋友關系很好,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孩子王,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到了這里怎麼竟沒有還手的分?」
「那還用說,換了新環境,人生地不熟的,他沒覺得害怕已經很不錯了,哪里還有膽子在學校里作威作福?」
「我看還是跟老師去談一談比較好,順便看看在學校里的狀況。」姑丈坐在旁邊始終沒說話,這時終于開口建議。
「嗯,應該這樣,明天我請個假早點下班——」
「我去。」余暇打斷她的計劃,無可避免地看見了余儷失望的臉色,他躊躇了下,清咳一聲,局促地解釋︰「我們已經麻煩你太多了,所以……」
余儷的眼楮立刻亮了起來,連忙擺手︰「你這說的什麼話?一家人客氣什麼?那就你去吧,你月底就走了,也該趁現在多關心弟弟一些……」
三人無可奈何地安靜聆听姑姑的「教誨」,心里百味雜陳。
連媽媽以前都沒這麼多話的,現在姑姑根本就是把他們當小小孩養,每天都有叮囑不完的話要說——咳咳,搞清楚,他們才不是覺得溫暖,只是看
不慣這女人每次得了便宜就賣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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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里。
余上廁所回來,經過老師辦公室;不經意瞟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咦?二哥?他這麼快就來了?怎麼都不和他講?好在現在被他發現,否則還有什麼好玩?
眼珠一轉,余跑回教室。
「簡單,你過來。」勾勾手指,高大的男生立刻從鄰座跑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