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但我听說,祁王妃要的書都是古籍,而且近年來搜羅的書漸多,眼光也是越來越高,周兄雖然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要入得了祁王妃的眼,恐怕還是……"
不等他說完,年輕人傲然道︰"今人何必不如古人?如若那王妃只是想要一個古籍的名頭,我杜撰一個前朝人姓名便是了。"說罷,接過姓徐的手中的紙緩緩離開。
"你自己要去撞南牆,可便宜了我們!"姓徐的等他走得遠了,忍不住在大街上手舞足蹈,"周居幽退學啦!不參加鄉試啦!我們有希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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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懷願,你不是有事找朕嗎?你已經站了一刻鐘了,怎麼一句話也不說?"成章帝頭也不抬地邊看奏折邊說。
"臣不知當講不當講。"中年人恭立一旁,拱手說道。
"懷願,你就別跟朕來這套了,有什麼話就說吧。拐彎抹角可不像你的作風啊。"納言王懷願的忠直之名,天下皆知。
"是。臣斗膽懇請陛下曉喻祁王夫婦愛惜民力,克勤克儉。"
"你是說詵兒和幼瀾?他們做了什麼?"有趣。他的子媳里就數這對活寶對朝政毫無興趣也從不過問,沒想第一次听到朝臣說起他倆,竟就是壞話。
"祁王與王妃以重金搜羅奇書異器,重賞之下,貪利者趨之若鶩,紛紛致獻。雖天下皆為陛下一家所有,然則一分一毫皆取之于民,陛下開國以來,清平而治,方使使百姓安居,萬眾歸心。祁王此舉,無異勞民,大違陛下本心,于國不利,于家不利。乞陛下明察。"
見成章帝沉默不語,王懷願接著說︰"其實這件事,祁王府的詹事已經跟臣說過好幾次了──因為怕陛下責罵,他不敢自己面奏。當時臣想這是陛下的家務,外人實在無權置喙,陛下願意多寵哪位皇子一些,那是陛下的事。但自祁王開府以來至今三載,購書所耗銀錢堪以億計,數目實在太過巨大,是以臣思慮再三,不得不斗膽上奏。"
許久,成章帝緩緩開口︰"懷願,你是開國功臣,情勢你也看得清楚。撇開其他出身低的皇子、旁支不說,太子諶器量小不能容人,秦王諍有才干野心勃勃,韓王訓跟他五哥是一伙的,訥年紀還小,剩下的就是詵了。說實話,朕最喜歡詵,他一向溫和,這幾年更多一份內斂。他無心皇位,便能活得自在,朕雖有遺憾,卻也很為他高興,最擔心的是他幾個兄弟將爭斗也引到他身上,現在看來,他和幼瀾很聰明,朕也就放心了。懷願,明白朕的意思了嗎?"
王懷願恍然。
"陛下是說,祁王夫婦這般作為,只是想讓其他諸王知道他們沒有問鼎之心?"
"一半一半吧,一個武痴,一個書呆,順便做給人家看罷了。至少我們應該慶幸,詵沒有用聲色犬馬來作掩護。"成章帝滑稽地眨眨眼。
疑慮既消,王懷願也有心情開玩笑了,"恐怕不是祁王殿下不想,而是王妃不準吧。"皇室子佷之中,已成年卻只有一位正妃別無側室的,祁王一人而已。
成章帝會意,開懷大笑,"那小子竟也沒半點不情願,反而高興得很,弄得妃嬪們都向幼瀾請教御夫術呢!"隨即又沉吟道︰"又要買書,又要招待賓客"……詵兒的王府確實花費頗巨。我看,把祁王的食邑再加個五百,補成兩千戶吧。就當朕替那幫不肖子孫們上祁王府去白吃白拿墊的錢。"
"是。臣這就去辦。"听出成章帝話語中的淒涼,王懷願不敢再有異議。皇族子弟中拉幫結派,私底下互相傾軋甚多,惟對擺明了置身事外的祁王和豪爽大方的祁王妃無甚芥蒂,于是祁王府就成了各派人士串門兼探听消息的好去處,幾乎每旬都要大宴一次,來客都有贈禮,開銷可想而知。陛下召集的家宴有時候都沒祁王府宴會到的人齊,貴為萬乘之尊,皇帝也只有在祁王府才能看到至少表面上融融洽洽,濟濟一堂的家人了。
成章帝長嘆︰"如果孝烈太子和義烈太子還在就好了。"哪容得了這班庸才到處算計。
王懷願肅立無語。義烈太子和孝烈太子是成章帝的長、次子,文韜武略,隨父起事,轉戰南北,立下赫赫功勛,卻為了救父親先後捐軀,如今,再沒有一個皇子有兩位太子當年之風。大齊江山,恐怕日後還大有變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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韜光養晦,似乎還是不夠的。
二更天。
斑大身影輕輕推開主臥室的門,在桌上模到了意料之中的干淨衣衫,正準備躡手躡腳離開時,床上傳來清醒的聲音︰"你回來啦?"
"嗯。怎麼還沒睡?"她的作息一向規律,沒有客人的時候,用完膳,花兩個時辰看書,漱洗之後跟他聊聊天,就上床睡覺。有時他練功練晚了,她也沒有等門的習慣,自顧著好眠。
"睡不著。"
燈亮處,只見她抱著枕頭從床上坐起,晶亮的眼看得出一直未曾睡去。
"怎麼了?有心事?"她的睡眠一向甚佳,像今晚的狀況非常少見。
她下床,盯著他的面孔仔細端詳,又繞著他周身走了一圈,"你要不要運氣試試看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他這才明白,原來她是在擔心他。一股暖暖的感覺又如往常般從心底升上來,"早試過了,沒事。"
她看他自若的神色許久,再次確認︰"真的沒事?"
他微抬雙臂,在她面前轉了個圈,"你看,我既沒中毒,也沒跟人打架,不是好好的?"
"怎麼可能?上上個月韓王請你過府一敘,結果你回來後拉了整整兩天的肚子,據秦王說廚子是太子介紹給他的。上個月太子妃邀我喝茶,出了東內就遇上一批蒙面人突襲,不是你剛好來接我的話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後來太子妃暗示我說在那批黑衣人身上搜出了秦王府的令牌。今天是秦王叫你去看什麼上古奇兵,他會放過這個栽贓嫁禍的好機會?你確定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
"呃……天冷了,你穿這麼少會著涼的。來,我抱你上床。"他雙臂一伸,將輕盈的嬌軀收入懷中。
沒有正面回答,肯定有鬼!而且只要一說謊就開始用肢體動作轉移話題是他的習性。
正要再問,一陣香氣撲鼻而來,這是……
她眯了眯眼,死瞪著眼前的寬闊胸膛,出口的語氣卻是輕柔無比︰"王爺今日好艷福啊!"
褚詵正要將她放到床上,聞言一驚之下一撒手,跳到一丈開外。顧不得那一聲吃痛的悶哼,他尷尬地搔頭,努力表現出一臉疑惑,"幼瀾,你說什麼……我怎麼听不懂?"
好啊,才出門一天,竟然就學會騙她了?撫著隱隱作痛的尾椎骨,她咬牙切齒。
"你就算在外面偷吃,也要擦干淨嘴,別把其他女人的氣味帶到我房里來!"枉費她那麼擔心!
"偷吃?"
褚詵大驚失色──這下問題嚴重了!他連忙跑到床前,抓過她死捏著棉被的手,不料竟被狠心地甩開。再抓,再甩。又抓,又甩……他不敢弄疼她,無奈之下,只能抓著同一條被子的另一角以示忠心,動手的同時不忘動口︰"幼瀾,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