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正如衛月所說,他其實會說話,只是沒有對象可說。徘徊在人世千年,縱使無法融入,也看得很多了。
闢邪面無表情,即使會說話又能如何,他已晚了一步,不是嗎?
發覺闢邪的神情相當沉重,她關心地問︰「闢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
「沒有。」闢邪愈來愈努力開口,因為他想多和衛月有交談的機會,他很想了解有關她的一切。
衛月滿意他的進步,連她的眉眼也看得出鼓勵的笑意。「千萬別怪我為何老是問你是不是生病、不舒服之類的。」反正待在房里大哥又沒規定不能說話,那就聊聊天消磨時間吧,她也能乘機了解闢邪。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在……關『金』我。」
「是關『心』。因為我的身體向來不太好,不過可不是那種必須成天躺在床上的病弱,而是一種……」衛月眨眨眼楮,忽而看往前方。「仿佛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人世的不好。」
闢邪緊張地抓住衛月的手,因為他發覺衛月的眼眸太過飄忽,他十分厭惡那種感覺。
「不要怕,我會……會保護你的!」
衛月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心。「那只是一種感覺而已,感覺又不一定會成真,要不然我早就死了。」
「我不要妳死!」闢邪的雙眸泄漏他的驚恐與擔憂。
「闢邪,人都會死的,只是早晚而已。現在的我僅希望死的時候別太痛苦。」對于自己的性命,她早已看開,也勇于灑月兌面對。
闢邪拿下玉佩徑自掛在衛月的頸子上,且不準她拿下來。
「闢邪,你在做什麼?」
「送你……別拿下來。」
「這塊玉佩散發出一種祥和的氣息,很美,你留著就好了啊。」
「它……它能保護你。」即便日後他再也無法陪在衛月身邊,也能放心了。
望見闢邪眼底的認真,衛月心知這塊玉佩是拿不下來了,感謝闢邪對自己的關懷之余,她心念一動,摘下戴在右手的手環。
「闢邪,伸出你的左手,這只手環是我娘親送我的,陪了我十年,我對它很有感情,今天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珍惜。」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能割舍娘親送給她的手環,只是當她回神之際,已摘下手環了。
「這很貴……」
衛月清楚他的意思。「沒錯,是很貴重,不過不是實質上的,而是心意,要好好愛惜它。」
「我會的!」
「我也會愛護你送給我的玉佩。對了,一直沒問你,你是靈山鎮的人嗎?」
「……不是。」千年前曾是,但後來靈山的聖氣逼得他不得不離開。
「不過你怎麼會住在靈山呢?你的家在哪?」
家?親人?對他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
他不過是一只山魈,從他有記憶之後,就是孤獨的,因為樣貌丑陋受盡人類的排斥、獵捕,最後是幸運遇上衛彌天,才保住他的小命。
「我沒有家、沒有親人。」
「那一個人不就很孤單了。」衛月落寞地想著。「假使今天我沒有大哥相伴,大概也會很可憐的。」
「我會陪你!」
「那我也會陪你!」
「月,我……我喜歡你。」闢邪學不會人間說話的迂回,只會最直接表達自己的心意。
「我也喜歡你啊。」衛月也以最單純的心回答,並沒有想太多。
喜歡往往就是一種自己覺得開心的感覺,她是的的確確喜歡闢邪,就好比她喜歡衛府上上下下那樣。
闢邪為這句話笑了。「那你的『愛』能給我嗎?」
衛月神情微微一楞,好一會兒才回神。「闢邪,你說要我把『愛』給你?」
「不能給嗎?是不是你喜歡歐陽公子?」
「闢邪,你懂『愛』的意思嗎?」
「就是你對歐陽公子的……態度。」這是殘月告訴他的。
衛月歪了頭,露出深思的表情。「其實不太對的。我對歐陽公子應該是尊重、禮貌,根本不是愛。」
「那『愛』是什麼?」闢邪著急地追問。
「愛應該是你全心全意為一個人著想、付出,希望對方幸福,然後自己也會開心,那才叫。」衛月淡淡解釋她對愛的看法。
衛月的講法和魏珀對喜歡的解釋有些類似。既然喜歡跟愛很像,那不就表示他早就愛上月了?
「月,你能……能愛我嗎?」闢邪深吸口氣,把心底的問題問出口。
愛闢邪?!「你要我愛你?」
「這樣我就能永遠、永遠陪在你身邊了。月,你愛我好不好?」闢邪熱切地懇求著。
這會兒,衛月一改適才從容的表情,整張臉倏忽沉靜下來。
「闢邪,我不能愛你。」
「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要嫁給歐陽公子了。」
「可是……你不是不愛他?」
「大哥幫我決定的事情,我向來不會說不。」她只有大哥一個親人,大哥又是完全為她著想,因此她不能教大哥傷心。
「你真的要嫁給歐陽公子?」
「我……」
正當衛月要開口解釋時,闢邪卻要她噤聲,因為他發覺房外有股鬼氣凝聚,且散發強烈的殺氣。
瞬間,衛月也感受到無比的壓力。「闢邪,我好難受、好難受……」
闢邪驀然記起魏珀說子時末是衛月命絕之時,會不會是這緣故加上鬼差又來才讓衛月覺得不舒服?
「月,你忍忍,在這里別出來,我去外頭看看。」
「闢邪,別去!」衛月雖不知發生什麼事,但她總有個不好的直覺,因此不希望闢邪離開房內,怕他會發生危險。
闢邪含笑給予堅定的眼神。「放心,不會有事的。」
衛月最後只好放開手。
闢邪朝她點了點頭隨即步出門外,也發現站在外頭的是癸巳,但他的模樣卻有別于早上所見。
如今的他渾身帶著陰冷的氣息,手持勾魂煉,一雙冰冷的眸子直直盻著闢邪。
「山魈,讓開!」癸巳也不同他廢話,一開口就是命令的口氣。
闢邪沒有開口,立即擺出戰斗的姿態。
由癸巳的氣勢來看,闢邪深知這是場硬仗,但無論如何他都會撐下去。
「鏘啷!」
憋巳揚起勾魂煉,那聲音刺耳極了。
「真是自找死路!」
戰語撂下,序幕拉起,一鬼一怪,各自展現本事準備一較高下。
闢邪本屬怪,縱然沒有能力,但他的身體早已刀槍不入成為最佳的防護,即便是勾魂煉也無法傷及半分。
憋巳是鬼,身影飄忽不定,就算闢邪速度再快,也難以追上。
明明癸巳能力高出闢邪不知多少,但闢邪憑借自己的意志,始終不肯退讓,就在雙方一來一往時,時間也往前推進半個時辰,癸巳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一旦過了子時末,他又會錯失機會。
既然勾魂煉無法解決闢邪,于是他單手負在背後,再伸出時,一團青火直直撲向闢邪,已顯露疲憊的闢邪一時大意,竟被火焰困住,任他如何掙月兌也徒勞無功。
憋巳冷冷一笑。「這是陰間的『魘火』,想掙月兌,就要費點時間了。」不再浪費時間,當癸巳欲打開門時,卻被另一道術法擋在門外,他眸光一掃,看出是障眼法。「以為這樣就能攔得住第三次嗎?」
被困在魘火之內的闢邪,一有攻擊,就被魘火回擊,弄得他傷痕累累,但一心想保護衛月的他也沒想這麼多,仍是拚命以身體想破壞魘火找出生路。
憋巳注意到闢邪那不要命的動作,心中有些震駭。「闢邪,我身為鬼差,本不該亂取走性命,你就別亂動了,否則我可無法保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