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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蘭 第13頁

作者︰晨薔

「禮拜天晚上,怎麼會沒有空呢?」

「那可說不定。」

「你要不來,我的晚會將暗淡無光」。西平認真地說。

「無光總比起火甚至爆炸好呀」,白蕙順嘴頂他一句,說出以後卻有點後悔,心想,扯它干什麼。

西平卻十分注意,側過頭來問︰「你是說……」

白蕙趕緊堵住他︰「我沒說什麼。我說,你跟我單獨呆夠了吧,現在請你快送我回學院!」

前面就是外灘。

白蕙見西平將車往北拐去,不禁叫起來︰「不對,不對,應該往南。」

西平當然不會理她,汽車拐了一個大彎,開向了外白渡橋方向。

「今夭你是我的俘虜,」見白蕙瞪大了眼楮,西平又補充道,「我可是一個蠻不講理的綁匪啊!」

「可是……別走得太遠了,」白蕙突然輕聲說,並且不自覺地向西平這一邊靠了靠︰「太偏僻的地方,我怕。」

西平笑了,柔聲說;「放心!」

這時汽車正行駛在白渡橋上。大橋鋼架和欄桿在路燈照射下,把巨大而活動的陰影有規則地拋向他們的眼簾。白蕙感到有點壓抑,透過車窗朝外望去。蘇州河上泊滿了帶篷的木船和蓋著苫布的駁排,相當擁擠。而黃浦江卻沒有一條輪船,顯得十分空曠。

駛完白渡橋,經過百老匯大廈,再往前走,馬路狹了,路燈稀了,丁西平的車也開得慢了。不一會,他便在路邊停下。

他指著一家小咖啡館︰「你看,這是過橋後我們遇到的第一家咖啡館,」西平熄了車燈,豎起一個手指,俯近白蕙︰「剛才過橋時我就想好,不再遠走,進第一家咖啡館。因此,這可以說是天意!」

CerolhrBehePom,咖啡館門楣上亮著由霓虹燈管曲成的招牌。

白蕙端詳著這兩個不認識的外文字。

「這是俄文,‘今夜’的意思」。西平見白蕙有點瑟縮,這麼解釋著。然後用右臂勾住白蕙肩頭,把她擁進了這家咖啡館。

沒想到「今夜」咖啡館倒頗有一種特殊的情調。窒內很暗,嵌在牆里的壁燈成燭台形,正搖曳著一支支燭光。室內一律是靠牆的火車座,似乎已有兩對男女坐在那里,但很難看清他們的面目。

丁西平把白蕙領到一個偏僻的座位上坐下,自己就隔著台板坐在她對面。他們的身形面影立刻隱沒在黑暗中。

很快,一位俄國老頭——咖啡館的主人兼招待,端著蠟燭來了。他把插在精致燭台上的兩支蠟燭放在兩人中間,朝他們點頭微笑,靜候吩咐。

「請給我們兩杯咖啡,兩客蛋糕。」西平說。

「先生,小店有正宗地道的俄羅斯果醬餡餅,要不要請小姐嘗嘗?」老頭兒操著略帶東北口音的漢語說。

「好的,請來兩客。」

「謝謝,請稍等。」老頭兒微微一躬身子,走了。

燭光輝映下的白蕙,美得象一首詩,一個夢,朦朧飄幻的夢。西平目不轉晴地看著她,劍眉下那雙深沉的眼楮流溢著恣肆汪洋的柔情。白蕙發現了,心慌地低下頭未,好讓松松的劉海多遮住一些自己的面容。靜默中,西平覺得自己的心髒一陣猛跳,但他馬上控制住了自己。這時他才注意到,貝多芬《月光奏鳴曲》那高雅而優美的旋律正在屋里靜靜地流淌著。那充滿冥想的柔情和憂傷的吟誦使他平靜了下來。

「喜歡這支曲子嗎?」他問。

白蕙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喜歡咖啡館這種氣氛嗎?」

「說不上喜歡不喜歡,我很少來這種地方。」

「我是在國外養成泡咖啡館的習慣的,」西平說。見白蕙沒搭腔,他又輕聲說道︰「本來我只以為世界上數我們中國人節日多。誰知到了國外,發現那兒的節日也不少。再加上法國人是個講究享樂的民族,社交活動多,只要你願意,幾乎天天可以在飲酒跳舞中度過。一開始我喜歡去,看著人人高高興興的,想在人群中擠一擠,沾染點別人身上的歡樂氣氛。可慢慢地我就發現,狂歡過後,只會覺得更孤獨、更寂寞,心中空落落的更加難熬……」

西平微微嘆一口氣,聲音更低了,近似自言自語︰「于是,我寧願一個人泡在咖啡館里,面對著一杯苦味的咖啡,周圍都是陌生的、互不相關的人。坐夠了,我就回去開夜車拚命用功。」

白蕙有些奇怪地打量著西平。西平似乎不再有方才「綁」她上車時的自信,更沒有了平日的傲慢,倒象個需要別人撫慰的靈魂受傷者。立刻,白蕙感受到兩注信賴,求助的目光清泉般地在自己臉上輕輕游移,心頭不禁升起一股柔情。

俄國老板送來咖啡、蛋糕和餡餅,香氣撲鼻。說實話,不要說西平,就是白蕙此刻也早就餓了。他們靜靜地吃起來。

西平吃得很快,一碟餡餅,不一會就下了肚。他見白蕙還只吃掉半塊小蛋糕,便指指她面前的餡餅說︰「味道不錯,你嘗嘗。」

白蕙依言切下了一塊,又進了嘴里。

「怎麼樣?」西平見她皺了皺眉。

「好甜。有點太甜了。」

「你不愛甜食?」

「那倒不。可是,太甜了可不行。」

「你呀,不象一般的女孩子。她們吃起來是愈甜愈好!」

「噢——」白蕙故意拉長聲調,用明顯調侃的語氣慢慢地說︰「原來你很熟悉女孩子。」

西平稍稍一愣,笑道︰「這,不過是一種常識——難道不是這樣嗎?」

白蕙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改換一個話題︰「你現在還常泡咖啡館?」

「哪里,」西平嘆口氣,「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進咖啡館了,今天是個例外。」

「是因為工作忙?我知道,你是一個大企業的繼承人。」

「是,但也不全是。」

「那麼是因為你回國來,有了個幸福、快樂的家?」

「快樂的家?」

「一個有著愛你的父母、敬你的小妹妹和寵你的爺爺的家。」

丁西平不禁睜大眼楮︰「你全知道?」

白蕙笑了︰「別害怕,我可不是包打听。是我的雇主繼珍小姐告訴我的。」

「繼珍和你談起過我?」

「還在你即將回國的前夕,這是她經常的話題——所以,我沒有見到你,卻已經認識了你。」

「那好啊,至少從你這方面說,是我的老朋友了!現在,該讓我了解了解你了。」

西平的語調是真誠、由衷的高興,隨後他發出了第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叫繼珍是你的雇主呢?」

白蕙把咖啡杯放在桌上,微歪著腦袋輕輕說︰「你明明知道,我是蔣家花錢雇用的家庭教師。」

西平關切地問︰「你們相處得還好嗎?」

相處得好不好?怎麼說呢!看樣子西平並不知道繼珍和自己鬧氣的事,所以方才談到舞會,自己突然冒出一句「起火甚至爆炸」的話,雖然沒頭沒腦,話中有話,他倒沒有深問。算了,還提那段事干嗎?而且……

「我很感激蔣家。我做的事不多,但酬金不低……」白蕙說的是真話,這時浮現在她腦海的是蔣繼宗戴著眼鏡的那誠懇、關心人的形象。

桌上的燭光突然劇烈搖晃起來,原來一支蠟燭快燃盡了。店老板及時地給他們換上一支新的。西平順便請他再來兩杯咖啡。這時,他才注意到,原先的那兩對客人不知何時已經走了,現在這小咖啡館里除了店主,就剩下他們兩個了。

丁西平很想看一看表。可是他不敢,他怕這個動作會馬上引得白蕙提出要回家去,那是他最不願意的。他這個從不相信上帝的人,竟也在心中暗暗呼喚起神明,只求那無情的時間流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他還有多少話想問白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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