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就是喜歡了。」
「怎麼會不知道?一定有理由的,哪一點、哪一部分讓你……」
一股重量緩緩壓了過來,她奇怪地看向自己變重了的肩膀。
睡……睡著了?這家伙竟然睡著了!
「喂!」不高興地搖他。「起來呀!喂!」
天竫喃喃囈語幾聲,卻沒睜開眼,這時,她能清楚感覺到灼熱的氣息朝自己頸項撲來。
「天竫?」不能再懷疑了,她按模他的額頭求證,然後收回手。「好燙……」
「唔?」似乎又清醒了一些,天竫疲倦地張開眼,揮開她的手。「我沒事……」
「還說呢,你明明就病得厲害。」不管病人的反抗,蘇晴強把他撐起來,架在自己肩上。「再等等,我馬上帶你回去,吃了藥,就沒事了。」
「不要,你扶不動我的……放手啦!」
「我可以,你看,這不就扶住了?」
身體的高燒令他不時陷入昏睡,蘇晴放下淨空的藥碗,後邊的粼粼雙手悄然地置在身後,噘起嘴嘀咕︰「都怪哥哥昨晚太興奮了啦!睡不著,在外頭吹了一整夜的風。」
粼粼走出房間了,蘇晴還坐在床邊怨艾地盯著他沉沉的睡臉。怎麼辦?再這樣下去……她會太過感動、太過在意這個人……可是,那把竹柏葉,和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讓她的心情好舒服啊……「傻瓜……」
她不是真心想這麼說,是不舍的心疼讓她怨起天竫的魯莽。蘇晴微微傾,晶湛翦眸躊躇地在他唇際停留半晌,又猶豫地垂下眼,終于俯身湊近,選擇在他臉上輕輕烙下一個吻,然後匆匆離開床頭,也匆匆離開了這間房。
「嘖!」
暗啐一口,天竫反身拉上錦被,將滿心的歡喜一起藏入屬于自己的空間里。
第四章
金兵不時侵犯宋領土,盡避宋已偏安臨安,還是深受其擾。霽宇在前些天接獲軍令,要北上驅剿金兵;他向來和她們無話不談;蘇家姊妹听完他的報告後,還是沉默著不說話。
「那……什麼時候啟程?」蘇晴先開腔。
「後天,這次戰事吃緊,我們得趕快去支援。」
「晴兒。」
蘇雲不帶任何表情地轉身向著蘇晴,她便明了了,逕自走到藥櫃那兒,一邊找,一邊說︰「明天你過來拿些金創膏,今天晚上我就可以配好,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不用了,我想早點趕去幫那些弟兄,所以,快些……明晚就走。」
「你若沒時間過來,我送過去給你。」蘇雲一派平靜的氣息中,隱隱有著不容改變的堅定。「我送去給你。」
她又讓他猶豫不定,魅惑了他。霽宇努力將異想天開的念頭拋到腦後,淡淡地說會親自過來一趟。
「喂,蘇晴!」
不客氣的叫喊,隨著大門被粗魯地打開而傳進屋里,不用想,是懿王府的小王爺。
「你就學不會敲門嗎?」
「有沒有敲,我還不都要進來!」病情恢復迅速讓他的霸道變得理所當然、天經地義︰「跟我走吧,娘有事找你。」
「找我做什麼?」
「你來就是了。蘇雲,請你也一塊兒來吧。」
什麼嘛!對蘇雲講話就這麼客氣。
霽宇要整理行李,沒一道去懿王府,前來迎接的粼粼大失所望,等到她知道霽宇要上戰場時,嚇得花容失色。
「那不是要跟敵人打打殺殺的嗎?萬一宇哥哥……」
「傻子,國難當前,人人都怕死怎麼成?」
他們待在懿王府美輪美奐的庭園,天竫將一顆顆冰糖蓮子往嘴里送,教蘇晴听得有幾分不屑。
「說得好听,你自己怎麼不去為國效命哪?」
「我想去,所以從大漠回來了。」他聲調變軟、變柔,像春風繞著她轉,「可認識了你,你在臨安,我不想離得太遠、太久。」
這精致的涼亭倏地被尷尬的沉寂佔據了,蘇雲在看她,粼粼也在看她,而天竫,正怡然自得地撐著下巴笑。蘇晴氣他的不對時、不得宜,更恨自己紅熱的雙頰不爭氣。
這時,粼粼過分夸張地大叫,表示她忽然想起某件事︰「哎呀!雲姐姐,後天我想去騎馬,你陪我去挑衣服好嗎?我總拿不定主意。」
「好呀。」
蘇雲體貼地對妹妹笑笑,起身跟著粼粼走了,不顧蘇晴求救的暗示。
「你娘跟那位貴客到底要聊到什麼時候啊?」
只能轉移話題了,蘇晴面向前方的池塘。
「是丞相呢!本來不該先讓你知道,可其實是丞相要找你,順道到我們這兒來拜訪。」
「他找我做什麼?」
「八成是想請你醫病吧,派去的人又被你一一擋掉,只好親自出馬嘍!」
咦?有這回事嗎?她回絕掉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記不住哪位名門貴族曾經來過。
「丞相知道我娘認識你,希望由娘當說客,請你幫忙。」
還算客氣的嘛!闢位這麼高,架子倒難能可貴地放低,是值得一見。
「對了,你……十九天後有沒有空?」
「啊?」她一頭霧水地回身,十九天?「哪有人這麼問的!我怎麼會知道!」
「你就算算日子嘛!」他雖遲疑,卻很堅持︰「是初十。你忙嗎?」
「還沒想那麼遠,所以沒預定要做什麼。」
「那就是有空了。那天你再來王府一趟好嗎?我派人去接你。」
「為什麼?」
「我爹平時都在宮中輔佐朝政,那天他會回王府,我想帶你去見見他。」
下一刻,她像在看怪物般地瞪大眼楮,隨即抗議︰「為什麼我要見他?」
「我說過有天要娶你過門的,沒先讓爹娘見過怎麼成?」
「誰說要嫁你呀?不去!」她倔傲地抱起雙臂,心意已決︰「說什麼也不去。」
「喂!你……」急了,天竫忙離開座位,想了想,勉強退讓一步。「好吧,不見我爹,那好歹……你要來王府見我。」
蘇晴慧黠的視線自池塘中的蓮花圓溜溜轉移到他身上,睡蓮安逸隨波逐流,他卻是窘迫的。
「為什麼?我又沒事找你,你若有事,就來竹屋找我。」
「我──嗦!要你來你就來啦!」他惱地對她吼。
「我偏不!」恐嚇顯然沒奏效。「你不把話說清楚,我怎麼也不踏進懿王府半步。」
「你──臭丫頭!你怎麼這麼麻煩啊?那天是本小王的生辰,不能邀你來啊?」
生辰?蘇晴微微怔了一下,忍了半晌,終于噗哧笑出聲來。
「你要人家去參加你的生辰宴就說一聲呀,干嘛扭扭捏捏的。」
「你才難伺候呢,干干脆脆答應不就得了,還要我開口請你。」
「你的鼻子還真的跟天一樣高,自尊心那麼強不累嗎?」
「別的女孩兒都是溫柔乖順的,怎麼你偏是個怪胎?」
正鬧著,小廝過來傳話,請天竫和他的朋友到大廳一趟。蘇晴剛走下台階就被捉住手。
「那麼……你到底會不會來?」天竫的視線盯凝得跟他的手勁一樣緊。「這回你可要好好告訴我,你答不答應這個約。」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會愛上這個人,也是因為那雙真摯多情的眼眸吧?如果……「答應。不用派人來接我,我會自己來。」
他放心了,笑了,酒窩旋得更深更大;她想起自己還沒動手測量過,就只是想起而已。
天竫帶著蘇家姊妹步入大廳。不減當年風華的王妃正與一位高尚風雅的中年男子在交談,見到孩子們來了才打住。王妃先對他們親切地招招手︰「坐,別客氣,這位是李丞相,他說今天的身份是客人,你們也就不要太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