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
「怕我對你的感情及不上你給的,怕因此傷害你……」
他稍稍離開,狐疑忖度起她帶著歉意的神情。蘇晴藏著千言萬語的大眼湛泛著壯士斷腕的決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還小的時候,如同天竫喜歡她一樣,她也那麼地愛上惟淨了。
忽然,肚子不爭氣地發出抗議聲響,他們不約而同地愣住。
「你……搞什麼鬼呀?人家正在說嚴肅事情的時候,你竟然……」
「它硬要叫,我有什麼辦法?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會餓也是無可「猴」非的吧?」
「無可厚非!」她迸出輕笑,反握起他的手說︰「晚了,不如到我家來吃飯吧!姊姊和霽宇到懿王府去了。我猜……你妹妹很喜歡霽宇是吧?」
他沒在听後半段的話。這麼說,家里只有他和蘇晴了?在暗呼萬歲之余,潛伏的思緒卻像賊兒悄悄溜回來。如果剛剛沒被打斷,蘇晴接下來會告訴他什麼呢?或許她會說,或許她不會說,但總有一條看不見的洪溝是現在的他們都跨越不了的。所以他不願知道,不願听她說。
打從蘇晴進去,廚房方向的吵雜聲從未平息過。天竫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等半天,終于見到蘇晴蓬頭垢面地端出菜來,焦的焦,半生不熟的也有,他當下眉宇皺得凹深地面向她。
「我……我是藥師,又不是廚師。」
「拜托!這是給人吃的嗎?我家養得狗都吃得比這還好。」
「那就回去跟你家狗兒搶飯吃,省得听你挑三揀四的。」被他看輕,蘇晴就是不服氣,拿起筷子夾了魚肉入口,隨即捂著嘴跌坐下去。「好惡心……」
「你看吧!還逞強。」他搖搖頭,逕自端起白飯,夾著菜吃起來。
蘇晴見狀,忙伸手要奪下他的碗。「別吃了,咱們上館子吧。」
「不要。」他又把碗搶回來,避得老遠。「做都做了,就吃吧。」
「這……你剛剛還嫌呢,不用勉強了啦!上館子還是回王府吃都可以啊。」
「沒關系,餓昏頭,什麼都好吃。」
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他猛扒飯菜,不由得嘟起嘴咕噥︰「那算稱贊的話嗎……」
天竫偶爾從捧高的碗緣偷偷瞥著她沾了煤灰的臉,那焦黑的斑點,他還不想動手替她擦抹,因為那是蘇晴為他作飯的證據,他還想多看幾眼。
「蘇晴!蘇晴!你好了沒?」
雞剛啼,蘇家籬笆門敲得急、敲得響,蘇雲睡眼惺忪地自床上坐起,蘇晴朦朧間抓來一件外衣披上,蹣跚走出去開門,天竫已經老大不高興地抱起雙臂。
「你還沒準備好呀?」
「你以為現在是什麼時候啊?咱們本來約……」
「好啦好啦!廢話少說,你快進去換件衣服就出來,快點兒呀!」
她又被迫不及待地推進去,屋里蘇雲才剛揉亮了雙眼。
「是小王爺?這麼早?」
就是這麼早!蘇晴好不容易答應陪他一天,天竫一早就騎著馬來接人了,兩人在輕霧彌漫的路上走著,她還不時呵欠連連。
「你太失禮了吧?跟本小王出來還這副德性。」
「你才沒頭沒腦呢!這麼早……連市集都還沒開始,逛什麼呢?」
「早一點,咱們在一塊兒的時間才會久些。」
她登時清醒了,同時也為那番窩心話絆跌了一下;前方天竫跟著停住,伸手向她,裝作不耐煩──「你是小孩兒啊?連路都不會走。喏,手讓你牽啦!」
「為……為什麼我要牽你的手?喂……」
不由分說,蘇晴一下子被他霸道地牽著走,跌跌撞撞間瞥見天竫開心的笑意。她趕忙回過神,這才發現手中過高的溫度。
「怎麼你的手這麼燙?」才問,隨即靈光一閃,便要去探他的額。「你病啦?」
「沒有。」仿佛當她的手長了刺,天竫閃得異常矯捷。「我身子、骨子都好得很,別咒我。」
也有道理;人家說傻瓜是不生病的,他怎麼看也不會是體虛的料。正想著,不意看見了上好藥材而喜出望外,指住一棵高大的竹柏便叫︰「這兒竟有竹柏……唉!可惜,少了梯子,根本摘不著葉。」
「你要它的葉子?」
「可以止血,骨折的時候很好用……欸!你要做什麼?」
才說到一半,就見他開始攀著樹干往上爬,顯然是要為她摘取頂上的枝葉,可沒一會兒工夫他就打住了,撐在半空中,流著冷汗的模樣似乎很難受。
「你怎麼了呀?」
「這……這高度……」他忙捂住嘴,一觸見距離地面的高度就欲作嘔。「好想吐……」
對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懼高癥!蘇晴不得不為他擔心了。
「什麼想吐呀,你又不是有身孕,忍著,快下來吧!」
他試著讓自己不往下看,瞧瞧樹梢,又繼續往上攀爬,雖然速度緩慢極了。
天竫憑著敏捷的底子,真把竹柏葉給摘到手,一落地就癱瘓下來。靠著樹干休息的當兒,蘇晴拿著沾濕的絹子覆在他額頭上。
「好些了嗎?」
「開……開玩笑,這……這點小事,本……本小王還……應付得來。」
結巴成這個樣子,臉色明明慘白得要命,嘴巴竟出奇的硬。
「要不要回去休息?那樣比較好吧?」
「不行!」猛直起身,絹子便自他毅力滿滿的臉上落下。「絕不回去!我很好,咱們走吧!」
蘇晴無奈地吐口氣,瞟瞟握在手中的那把竹柏葉,會心笑了起來。傻子!
「哪!」天竫抬起眼,她細女敕的素手伸遞到跟前。「起來吧,這回換我牽著你走。」
就這樣,他們的一日約會順利進行,街上各家店鋪逐家開業了,逛著晃著,到了一攤首飾店前,天竫隨手揀了一根發簪,在她頭上比一比。
「這好嗎?你平常沒怎麼打扮自己,我給你買些回去。」
她正想反駁,店家老板一眼就相中小王爺那身華服,笑咪咪地挨近勸說道︰「這位少爺真有眼光,這玉簪呀……是上品,您拿自個兒的丫鬟來比試,恐怕還不能凸顯它的高貴之處,不如我……」
說時遲那時快,老板連人帶衣領地被他攫提了起來。
「他媽的!你竟敢說她是丫鬟!?我會帶丫鬟出來晃嗎?她是我的人!眼楮給我放亮點!」
「天竫,夠了,放他下來啦!」
蘇晴扳開他的手,老板才得以從他強大的手勁中解月兌。與其被誤認為丫鬟,天竫當街的宣告才更令她別扭。
「咱們身份原本就不同,旁人會那麼想也是理所……」
「不準!」他堅決地不容二話︰「咱們非得看起來就是一對情人!」
「拜托……」
「你啊,換套像樣點的衣裳嘛!咱們現在就去買,我給你買一車子絲綢綢緞回去,我們兩人就配搭得上了。」
「我就喜歡這麼穿。平時要弄花花草草,哪能穿那種衣裳?」
「你……你真是狗咬……咬……咬什麼東西!」
「狗咬呂洞賓啦!連成語都說不好,還敢嫌我衣裳。」
他們跟往常那樣一路吵、一路鬧,卻也過了一個上午,在館子里用過午膳後就看起戲班子。
午後,天竫精力旺盛地提議再去運河那兒走走。江南水道錯綜復雜、綿密交織,蘇晴走累了,同他坐在河畔休息,看著看著,一時對蕩漾曲折的水流心有所感。是的,每當跟天竫在一起,她的心情就是這樣,有時又好像平靜沉穩得很。
「我啊,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會喜歡我呢?咱們無論哪一方面都相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