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往外頭望了一眼,思卿已經走遠了,真好。
「快背。」他依舊面無表情。
背就背!算她琥珀倒霉,遇到這樣不通情理的夫子。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初浙流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清脆爽朗帶有些微童音的聲調一字一字的背誦出(秋聲賦)。
文中歐陽修用具體的視覺意象來表現聲音的特質,將視覺與听覺做了相當貼切的轉換,但在沈敬儒眼中,不需文句轉換,琥珀字句清晰的背誦,已將(秋聲賦)的前半段做了最好的詮釋。
沈敬儒閉起雙眼,優雅地坐在太師椅里,專心聆听起琥珀獨特的嗓音,嘴角有著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
夫子從她背完書後,就離開書房,說是去透透氣,她也好想出去啊,可是夫子硬要她抄寫(秋聲賦)十次才可休息,否則……他瞥了牆角的細鞭筒一眼。
嗚嗚……她不想再被打手心啊!可她又好困……
嗅!她不行了,她再也撐不住了。
眼皮很重,四周的景物似乎膝檬俄盼的,手中的毛筆好似有千斤重,還有三遍……
不行……得抄寫完……否則夫子會打人……打手心很痛啊……她不要打手心……要抄完……一定要抄完……還有三遍……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睡……啊……她好愛睡啊……但聞四壁蟲聲卿卿……如助余之嘆息……嘆息……呼……呼嚕嚕……
咚!琥珀終于不敵睡魔的召喚,小臉壓在抄寫的宣紙上睡了起來。
呵!還是睡覺舒服,琉泊在睡夢中微笑,晶紅的小嘴兒微啟,像個幸福的美人兒。
不知過了多久——
晤晤……好熱,什麼東西纏著她的舌……又滑又緊……嗯晤,不要……琥珀用雙手掙扎著。
但那東西不但不退縮,反而更加吸吮住她的小舌……纏緊……嗯啊,不要咬她……好……好難過。琥珀像是做惡夢般呼吸困難急促。
嗯晤……她喘不過氣了……她的唇瓣好痛,那刺刺的東西一直刮搔著她的下巴……住手!嗯呀……
「不要!」琥珀尖叫驚醒。
她急喘著氣,呼吸急促紊亂,張大美眸,環視四周,那酡紅的小臉龐看起來既無辜又慌亂。
「夫子?!」她驚訝的尖叫。
沈敬儒昂然站在桌前脾晚她,黑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夫子!我不是偷懶我只是太累了打個噸而已,真的我真的沒有偷懶我是因為昨夜一整夜都在背(秋聲賦)才會打瞌睡的,我真的很認真在抄寫歐陽老頭的(秋聲賦)你看我都寫好七遍了還有三遍而已真的還剩下三遍而已膽。」琥珀像是怕沈敬儒不信般,話講得又快又急,快到讓人听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只見琥珀急急地拿起桌上的宣紙,討好的呈在沈敬儒面前。
「夫子,您看,我很乖的。我有乖乖的在抄寫文章幄。」她張著燦眸道。
沈敬儒比她高,她必須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小小的臉蛋仰視眼前不發一語的男人,如羽毛般的長睫眨啊眨的,酡紅的粉頰很是誘人。
夫子不說話。
他……他看起來好生氣啊,冷著一張臉。她……她只是睡了一下,他干嘛就不說話。他該不會又要打她手心吧?打手心?赫!不會吧?!琥珀驚恐地瞪大雙眼。眼角偷瞄藤鞭筒有沒有少一根細鞭兒。
「夫子?」
他怎麼不看她努力抄寫的成果呢?反而像是發呆似的。
「夫子!」她伸手拉他,他看起來有點兒奇怪。
啪!沈敬儒猛然甩開她的小手。
「不要踫我!」他雖是低吼,嗓音卻出奇的低沉沙啞。
「夫子……」琥珀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夫子好像很生氣,她只是打了個噸,有那麼嚴重嗎?
琥珀嫣紅的唇瓣微顫著,小手緊捏著剛才辛苦抄寫的宣紙,都捏皺了,她委屈地抿緊小嘴,美眸里水氣彌漫。
為何他總是這麼嚴厲,總是這麼一絲不苟,睡一下會怎樣嗎?她真的很累啊,她昨晚很努力地默背(秋聲賦),莊內人都睡了,她撐著不敢睡,他知道在寒夜那種硬撐著沉重眼皮的感覺嗎?好痛苦啊!
她琥珀真的很難得如此認真在準備夫子交代的功課,真的!
為了今天能將文章流利背出,她強忍著睡意,在嚴寒的夜里,不斷用濕巾子抹臉,只為了得到他一句贊賞,一句就好了,可是他對她真的很挑剔——咬字不清,重背;斷句不對,重背。
她前前後後背了三次,背得口干舌燥,卻是一口茶都不敢喝,只要得到夫子一句稱贊,那昨夜的奮斗都值得了!可是夫子听她順利背完後,卻不發一語,反而是冷著臉走出去。
她是哪里得罪他了?她琥珀只是個小小的伴讀,只是莊內制酒師傅的女兒,為何對她要求這般嚴格?難道只因為她身份低下,就由得他這樣耍著她玩嗎?她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啊,為何他對她就不能放松一點,不能溫柔一點呢?
琥珀愈想愈難過,愈想愈委屈,壓低小徙,扁著小嘴,眼淚就這麼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無可遏止,淚水像黃河潰堤般,奔流不止,好似要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傾訴夠。
「不許哭!」他又吼。
又來了,夫子只會吼她,他對思卿總是輕聲細語,對她就特別凶,就算思卿會頂嘴,但夫子總不會大聲對她說話,夫子偏心!琥珀的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狂流,嗚嗚咽咽的,哭得梨花帶淚。
她用捏著宣紙的手抹去面頰上的淚水,卻是愈抹淚愈多。濕透的宣紙泌出了墨跡,隨著小手一抹,墨清染上了她的粉頰,淚水加上黑漬,琥珀的小臉瞬間成了大花臉,狼狽不堪。
「該死的!不要哭了!」他猛然一吼,大掌鉗住她小巧的下巴,封住了她被淚水涌濕的唇。
晤……琥珀措手不及,只能睜大淚眼,驚愕地看著眼前放大的俊顏。
夫子在做什麼?他……他是在吻她嗎?這感覺跟剛剛睡夢中的感覺好像啊……
嗯晤!那是什麼?夫子將他的……他的舌……晤!不要纏著她的舌啊……那好奇怪……
琥珀身子掙扎起來,卻被一雙鐵臂緊緊地夾抱住她的縴腰,另一只手鉗住她的下巴,迫她微啟檀口,接受他狂妄的入侵。
琥珀驚得忘了哭泣,她感受到他沉重濃濁的鼻息及他身上的溫度,好熱!像要燒融她一般。他好有力氣,將她抱得好緊,她快喘不過氣來,呼吸急促……腦子亂哄哄的,思緒理智停擺,混亂中她無助地閉上眼。
迷迷糊糊間她感到原本在唇齒間肆虐的濕滑唇舌,沿著她的臉頰親吻,好溫柔,好舒服,動作輕而柔,深怕一用力,就壓壞她似的。
溫熱的薄唇吻著她的女敕頰,她小巧的鼻,她的眼,吻去了她長睫上的淚珠,而後溫熱的薄唇離開了她的小臉……
琥珀紊亂的呼吸慢慢地回復正常,她緩緩地睜開緊閉的雙眼,他依然是那樣俊美挺拔,只不過眉宇間多了些許掙扎。
兩人凝視,琥珀紅著小臉蛋,而沈敬儒則是眼露復雜情緒。
「夫子……」琥珀先出聲了。
沈敬儒深深地吸了口氣。「琥珀,你臉上有墨漬,快抹淨。」
「剛才……」她必須確認他不是在輕薄她,夫子也喜歡她嗎?
「剛才我只是在幫你擦掉墨漬,別多想。」他冷聲道,回復成以前面無表情的教書夫子。
什麼?
不過一晃眼,他就否認了?琥珀呆愣在原地。
「別光愣在那兒,快去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