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不自在地紅了臉。
「嗯,雲莊主不在,這樣你會專心點兒。」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騙人!這樣她才不能集中精神咧!
他衣衫上的香味好像是檀香?還是沉香?又好像是……迎春花?
「琥珀!專心點兒,哪,開始念吧!」沈敬儒不著痕跡地再靠近一些。
是檀香沒錯!
琥珀紅了臉,怎麼在這節骨眼兒猜他衣衫上的香味呢?應該譏諷他,將他趕出去,或是胡亂找個借口,偷溜出去啊!怎麼反而呆呆地坐在這兒,猜他衣裳的香味兒,還莫名其妙地臉紅?她的心跳也愈來愈快……
「琥珀?」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琥珀不敢抬頭,只壓低了小臉,慌亂應道︰「是……是的,夫子,我這就念……」他就別再靠過來了。
啊……檀香味兒好濃。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離之酒也……」
在晴朗午後的書房內,琥珀破天荒沒有頂嘴,沒有搗蛋,乖乖地上起課來。這也是她頭一遭感受到心口小鹿亂撞,腦袋亂轟轟的,不知道自己在書房上些什麼文章。連沈敬儒授課結束,走到大門口,對她說些贊賞的話,她也渾然不覺,整個人迷迷糊糊的,仿如在雲端。
***
接下來數天,思卿都借故不到書房听課,反而是琥珀都得乖乖應鉚。可哪有正主兒不讀書,反而教伴讀的乖乖听課?琥珀嘟起小嘴,卻還是一筆一劃地抄寫著唐詩。
牛諸西江夜,青大無片雲,登舟望秋月,空憶份將軍……
思卿沒來,夫子便教她唐詩,好記好念,可是她不太喜歡和夫子獨處的感覺。
很奇怪啊!每回听課,她不由自主地便會臉紅心跳,迷迷糊糊的,以往的伶牙利齒都不管用,看到夫子的眸子,她的腦袋就空白一片,停止思考,夫子說什麼,她都只會點頭……
哎呀!一定是因為思卿不在的關系,思卿趕快回來書房吧!琥珀苦著小臉,心里默禱。
偷瞄一眼夫子,他好像在沉思耶,搞不好是在想如何將思卿抓回來讀書呢!
正當琥珀在心里胡思亂想之際,不意沈敬儒忽然喚她,「琥珀。」
「咦?啊?夫子您喚我?」她低頭慌亂道,總不會被他察覺她的胡思亂想了吧?
「琥珀,你過來,我跟你講件事,你一定要一字不漏的轉達給雲莊主知道。」
他的聲音怎麼听起來那麼嚴肅啊?
「是的,夫子。」琥珀快速地抬起頭來,卻對上一潭深湮的黑眸,讓她臉紅心跳,又低下頭去。
「與人對談,目光要注視對方,這是禮貌。」他喜歡看她的眼。
她現在看到他的眸子就心跳加速,腦中一片混亂,還要她注視著他?不行,她會暈倒的。
「琥珀?」
他移步到她桌邊,她仍然壓低小臉。
「琥珀?你有沒有听到我說話?與人談話,頭要抬起來,注視著對方。」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他靠得好近,老天,她都可以聞到他身上檀香的薰香味。嗯,是檀香沒錯。
「是的,夫子。」琥珀低聲回道。
好吧,沒什麼可怕的,夫子就是夫子,難不成他有三頭六臂不成?嗯!好,不要慌亂,不要臉紅,沒什麼好怕的。
抬起頭來、抬起頭來……
琥珀是抬起頭來了,可是——
「琥珀,睜開眼楮.談話時要注視對方的眼,這是禮貌。」他再次說道。
好……好吧!睜開眼就睜開眼,沒什麼好怕的。
琥珀深吸口氣,心里數到十,一、二、三……十,好,睜眼!
她倏地睜眼,卻看見……看見眼前放大的俊臉,一口氣硬是給哽在胸口上。
他真的很俊美,白淨的臉龐配上那一對狹長的黑眸,薄唇劍眉,尤其是那薄唇噙著一絲淺笑時,顯得斯文俊雅、瀟灑飄逸,那文雅悠閑的氣息,令人如沐春風,沉醉其間。
老天!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
琥珀感到小腦袋一陣暈眩。
「琥珀,我現在說的話,你要牢牢地記住,並且一字不漏的轉告給雲莊主,知道嗎?」
沈敬儒靠近琥珀的耳邊,她呼吸嚴重紊亂,胸口不住地起伏。修長身軀傳來純男性的氣息讓她暈頭轉向,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I她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沈敬儒隨即附在她耳邊說了一些話。
「咦?」她沒听錯吧?
琥珀听了沈敬儒在耳邊的低語,抬起小臉,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她雖然頭腦混亂,但听到的話讓她拾回一絲理智。
「夫夫夫……夫子,您……您在開玩笑吧?」她嚴重結巴。
沈敬儒緩緩地搖頭。
琥珀臉色倏地僵硬鐵青,目瞪口呆地望著面前笑容可掬的沈敬儒。
「是真的?!」琥珀低嚷了起來。
沈敬儒緩緩地點頭。
老天!世上怎會有這樣的人!
琥珀瞠大雙眼看著眼前帶笑的俊美男子,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笑里藏刀。
突然她覺得好冷……好冷。
第三章
「不會吧!以後我要是犯什麼錯,或授課時遲到早退,那臭男人就要打你手心?!」
思卿在悅己園的樹上大叫了起來。午後她正在樹上睡覺,被琥珀喚醒,琥珀就站在樹下可憐兮兮地陳述昨日沈敬儒交代的話。
「是啊,夫子說以後思卿你要是不寫字、不背書、不準時到書房、半途偷溜,他都要打我手心。」琥珀委屈地嘟著小嘴,她最怕痛了!
「他為什麼要打你?憑什麼?!」
思卿的瞌睡蟲早跑得無影無蹤了,她在樹上大嚷了起來。
臭男人!
居然敢動琥珀!
琥珀可是她的好姐妹啊!
「夫子說,莊主是千金之軀打不得,只好由我這伴讀代主受過了。」
琥珀抿抿小嘴道。
她下意識地搓搓小手,她最怕痛了,連被針頭扎到都痛叫個半天,從小到大她爹娘從沒打過她,莊內的人也對她很好,現下一听到夫子要她替主受過,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那男人很精準地掐住她的弱點。
「該死!他以為責罰打人就能使人樂于到私塾去嗎?呸!就是有這麼多討厭的夫子,才讓那麼多的生徒怯于念書,膽子都被打壞了,還念個屁書啊!現在的娃兒都被教壞了!責罰有個屁用!」
思卿粗魯地咒罵起來。
「可是思卿,夫子他……他好像不是說著玩的,他很堅持耶;還要我一字不漏地轉告給你知道。」琥珀的表情很認真。那男人不像是說說而已。
「別怕,琥珀,我告訴你,等下午的時候,你到書房跟那臭男人講,本莊主絕不過去,也不許他打你,我是一莊之主,我說了算。」
思卿賭氣地嚷起了小嘴。
「可要是他真的打我手心,那該怎麼辦?」那會很痛的啊。
「他要是真敢打你,我就教他卷鋪蓋走人!我是莊主,這里我最大!」思卿站在粗大的樹枝上,蠻橫地雙手叉腰。
「思卿」
琥珀在樹下一臉擔憂地向上望著好友。
「相信我,那夫子絕對不敢打你!嗯嗯,要對我有信心。」
她對樹下的琥珀點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以往思卿的笑容都能帶給她安心溫暖的感覺,可現在她怎麼覺得那笑容……
心虛得很。
***
好痛啊,好痛!琥珀眼角泛紅的吹著自己紅腫的手心。
沒想到夫子真的打了她手心。
整整三十下,一下不少。
莊主缺課,三十下。莊主半途開溜,二十下。莊主沒背書,十五下。
莊主沒寫字,十五下。
莊主違背課堂規矩,十下。
今天沈敬儒一來,就將罰責一條條貼在書房牆壁上,活像飯館里的點菜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