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就告訴我你听到誰在說這事。」
背叛的時刻來到了。她的父親關愛她,養育了她……她的父親為了保護他的「生意」竟然完全願意讓思瓏今晚去死……他的父親在意識到他的祖母在因為同一個原因被殺害的時候,並沒有真正地發作。湃瑞斯愛她。她也愛他。她還愛恩瓏。
「湃瑞斯?我得知道誰都牽扯在這件事里,不然的話我沒法采取有效的行動!」
她哽咽著,左手臂在她濕濕的臉頰上擦過。「我父親。我父親和蓋利•迪士勒。我听到他們談這事。迪士勒為一些他稱為我父親『合作伙伴』的人工作,那些『合作伙伴』讓他殺我的曾祖母,他那麼做了。」汩汩的熱淚從她的臉頰上滾落,模糊了前方的路和車。「他們告訴他怎麼處置思瓏,但是他不會親自動手。我想他們雇了人。」
「這就是我需要知道的。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湃瑞斯掛了電話。保羅會幫她拯救思瓏。他也會逮捕她的父親。
她想到她驕傲、英俊的父親被銬著帶離他的房子。她想到謀殺庭審和指控,還有那些惡心的新聞報道里面有他的照片。她的眼淚傾瀉而下。「對不起。」她對他大聲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架聯邦調查局的飛機停在船塢上,保羅邊走向飛機,邊給貝爾港警察局打電話。他也打到了克魯索中尉手上。
保羅自報了家門,還沒等他再吸口氣,克魯索就說︰「我在電視報道里知道了你的名字。你和思瓏在——」
「別噦嗦,好好听著。」保羅截住了他的話茬。「她處境危險。有人會想法接近她,可能在她的房子——」
「我肯定你是說剛才打電話來的那個蠢女人。我猜她是個瘋子,但是為了安全的緣故,我已經尋呼了思瓏,而且還在她家的電話答錄機上留了言。」
「她回呼了?」
「不,還沒有,不——」
保羅在腦子里快速地檢索了一遍那天在燒烤晚會上他和思瓏一起遇到的警官。其中一個跳了出來;他十分敏銳,那晚他對保羅很是有些懷疑,還追問思瓏關于爆竹的事,因為它們听上去像槍聲。「杰斯普在哪兒?」
「他今天休息。你還想找誰——」
「听著,你這個無知的家伙,我告訴你我要什麼。立馬去找他,然後讓他打這個電話找我!」
三月的白天非常短暫,當州際公路上的貝爾港出口映入眼簾的時候,太陽已經在漸漸下山了。湃瑞斯需要有人告訴她怎麼去思瓏的家,但是每次她打電話到金波利家里,她接通的總是答錄機。
金波利也許還在上班,湃瑞斯腦子里一片狂躁。她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得想其他辦法。她突然想起來金波利在一家服裝店工作,思瓏說起過那個店主人。那個店主有一個老式的女人的名字,那家店就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湃瑞斯對于那家店出售的設計師產品一直特別感興趣,那家店……那家店是……莉迪婭。
她抓起電話,問了莉迪婭服裝店的號碼。當听到莉迪婭抱怨是金波利的私人電話時,她終于大舒一口氣,也幾乎都要笑出來了。
「我是金波利-雷諾茲,」一個柔和的聲音說道,听上去對來電者的身份很是好奇,這可以理解。
「我是湃瑞斯,雷……媽。」
「哦,我的上帝。哦,感謝上帝。」她那麼緊緊地捏著她的電話听筒,以至湃瑞斯在她的電話里也能听到這聲音。
湃瑞斯打上燈,將速度減慢到出口處速度,以免撞上那些排在出口處暫停燈前的車輛。「我在貝爾港。我有個麻煩。我得立刻找到思瓏。」
「她該在家。已經過了五點了,她今天上的是早班,不過如果她手頭有案子的話,她也經常會干到很晚。」
「我正從州際公路上下來。你能告訴我怎麼去她家,從……」湃瑞斯停頓了一下,念著路牌,「……從港點大道和州際公路。」
金波利照她說的做了,溫和而又熱切,盡避湃瑞斯因為焦慮心跳不已,她還是感到很窩心。「思瓏在一個你從不會想到要去找的地方放了一把備用鑰匙。」她又說,接著告訴了湃瑞斯到哪兒去找。「如果她還沒到家,你可以進去等她。」她又說。
「太謝謝你了。」根據金波利的指點,她已經向左轉彎了。突然她意識到她還不想就這麼結束和她母親的第一次通話。她屏住呼吸,不太肯定地說道,「你覺得晚些時候我可以過來看你嗎?」
她母親不由笑了,笑中帶著淚。「我等了三十年听你說這話。你……你不會忘了吧?」
「我保證,我不會。」
幾分鐘後,湃瑞斯找到了思瓏的家。里面有燈亮著,一輛普通的白色舊款汽車停在車道上,車牌卻並不普通,上面寫著BHPD031。
湃瑞斯肯定BHPD就是貝爾港警隊的縮寫,于是她把車停在了房子前一個臨街的停車位上,抓起錢包就從車里出來了。開始起風了,幾顆雨點拍打著車道。盡避夜幕已經降臨,但是在路燈的照射下,整條街看上去很安全很明亮。她的計劃是去敲思瓏的門,告訴她將會發生些什麼事,然後就立刻把她從家里拖走。保羅可以解決剩下的事。
整個計劃看上去完全理性,而且很容易實現,但是她越走近那門,越覺得忐忑不安。她邁步走上門廊,抬手想敲。隨即猶豫著又向四周環顧了一遍。在她右邊的街對面,海灘在高挑的水銀路燈的照射下,被照亮了一部分。燈光亮處,一個女人的身影在遠方正沿著沙地快步走著,接著又突然跑了起來。湃瑞斯認出了她,她既寬心又高興,忍不住大聲向她喊了起來,也不理會風和海浪的喧鬧。
「思瓏——」她的喊聲轉眼變成了一陣被捂住的尖叫。門突然打開了,一只手夾緊了她的嘴,把她拖進了屋。
第十三章
讓思瓏轉而奔跑起來的雨只不過下了幾滴,于是她又放慢了腳步。通常,大海能讓她平靜;它為她歌唱。但是自打棕櫚海灘回來後,她發現在這兒再也找不到安慰了。在她去棕櫚海灘之前,她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在家里。而現在,她也不能忍受待在那里。
她彎下腰,揀起一塊光滑的圓石頭,然後退後幾步向著海浪踱了過去,接著她的手腕一甩,想讓石塊從水面跳躍而去。它應該可以跳著奔向遠方,但是它砸到了水面,沉了下去。因為這樣的一天,這看上去完全應景。
她三點多鐘就到家了,然後就在野餐區北面一塊露出海面的岩石上坐下,度過了接下來的大部分時間。
她一邊注視著雲層慢慢卷積,遮住正在下沉的太陽,一邊听著海的音樂。在寂靜的黃昏,大海對她吟唱的是勃拉姆斯的催眠曲;在暴風雨的夜晚,則是莫扎特。而自打她從棕櫚海灘回來,這音樂就不見了;現在,大海絮絮叨叨地在數落她;哀號著,淒涼地低吟著,甚至在她睡覺的時候也煩擾著她。
它在向她控訴,她的曾祖母死了,但是凶手卻逍遙法外。它向她低語,她愛過,但又失去了,因為她讓每個人失望。每一次潮起潮落都在計數著她的所失。艾迪斯……諾亞……湃瑞斯……科特妮……道格拉斯。
思瓏站在那兒,手插在口袋里,听著這淒涼的樂章。這聲音伴隨著她送她回家,盡避她知道在家里她也逃不過這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