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展望使他的活力蠢蠢欲動,熱力在他體內洶涌、聚集在胯下,汗水從他額上冒出來,使他的眼鏡模糊。該死的眼鏡!
挫折感席卷他。他不能以伯爵的身分和她。她可以對他獻出貞操、掏出靈魂,但她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可以偽裝身分欺騙,但不能玩弄她的感情。他還沒有這樣高竿或混帳。
當鏡片清楚之後,他退後,帶她坐下來,遞給她酒杯。
他笨拙的想要開口——說一點使他們兩人地位平等的話。無話可說,因此他看著她捧起酒杯,吞咽著。他也吞咽一下,然後抬起目光,發現她正審視著他。
「你在想什麼?」他按捺不住地問道。
她放低杯子,以食指擦拭嘴巴。「我在想,我真是一個傻女人,獨自守著悲傷的往事。我向你道歉。」
他想要吻去她的理智,告訴她真相。他想要知道她是如何能這樣自持的。「我想你的確做得太久了。」他冒險的說道。
她瞪著杯中。「做什麼?道歉或自憐?或是痛恨康家還逍遙法外的事實?」
她的憤世嫉俗使他愣住。「或許你應該忘記一切,若蘭。懷恨是最傷神的。」
「或許我們應該改變話題。」
她不由分說的起身,優雅的邁步走向書架。她隨意的掃視群書。「還有一件事,凱爾。」
他痛恨她這種漫不經心的口吻,也回敬道︰「噢,什麼事?」
她取出一本書檢閱著。「男爵想要回麥肯。」
凱爾火冒三丈。他舉杯一飲而盡,希望能澆熄怒火。她怎麼能這樣忽而小鳥依人、忽而笑里藏刀?他不知道該氣自己對她的愛、或是生命對她的殘酷。「或許我們應該再換話題,我兒子的監護權是不公開討論的。」
「你不能逃避,你想違背亞妮將兒子交由她繼父收養的遺囑嗎?」
她的麻木不仁使他寒心。「兒子?」他嘲弄地道。「麥肯不是首飾或物品。亞妮附加這個條款是為了獲致和平。」
她犀利的注視他。「收養是英格蘭盛行的習俗。」
但這里是蘇格蘭,他差點叫道,學他父親蠻橫的作風。這段回憶使凱爾清醒過來。他告訴自己要理智,那才是上策。
他以自己最理性的口吻說道︰「拋開法律不談,平心而論,你真的忍心看麥肯住在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她抿抿嘴表示他言之有理。「呃,謝謝你的合作和下棋——以及一切。告退。」
她走向門口。
他不能置信她會一走了之。「就這樣?」
她停住腳步。「不,還有一件事。」她轉過頭來,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柏斯公爵夫人說得對。你的確與眾不同,凱爾。我會找出哪里不同的。」
第十三章
當天稍晚,若蘭站在她房間的窗口,看著塔樓的陰影越過院子,爬向城牆。正如一天將盡,她在蘇格蘭的時間也接近尾聲。她沒有想到自己會不願離開故土,也沒想到會找到她的白馬王子。
在塞拉筆尖的刷刷聲和偶爾的炭火燃燒聲之外,她听見「福寶」在啃一根骨頭。
夕陽餘暉在天際潑灑出琥珀、瑪瑙和紫水晶般的雲彩。哦,蘇格蘭,她想道,在記憶中你是一片荒涼、可僧的地方。
她再度陷入那份古老而椎心刺骨的傷痛中。她咬住下唇,熟練的設法驅趕惡魔。但是想起事業上的成就並不能扶除她的憂郁,因為今天基德堡伯爵誘使她說出往事。
在軟弱的一刻,她差點危及她的事業和前途。幸虧她沒有掉淚,因為淚水是一發不可收拾的。但即使此刻,他的安慰還是發揮了助益。杜凱爾伸出了友誼之手。讓她看了他最珍貴的童玩。他今天似乎不一樣,卻依舊熟悉。
當他擁抱她、吻她的額頭時,她的身體竟發出熱情的回應。只有一個男人曾經這樣擁抱她。但她從未想過將往事告訴情人。既然如此,她為何告訴伯爵?因為她也要他?她不可能同時渴望兩個男人的,於情於理都不合。
一陣風掠過房中,掀動窗簾。她戰栗,並搓著雙臂以趕走寒意。「福寶」低哼。
她轉身看見狗跳起來,跑向另一頭。它搖著尾巴,將靈敏的黑鼻子湊向衣櫥。
塞拉抬頭。「『福寶』在做什麼?」
狽抬起前爪。「我把它的皮帶放在那里,它想去散步。」若蘭說道。「但是得先等我們完成。我們進行到哪里?」
塞拉烏黑的眼楮張大。「你忘了?」
她也感到驚訝。「好像是這樣。」
「但是你從來不會忘記的。」他說道。
她不只忘了這個,還違背原則的和一位會痛恨她的男人做朋友——因為女王將強制執行他亡妻的遺囑。除非若蘭制造奇跡,否則他必須將兒子交給他的敵人。
她今天應該告訴他這個的,但猶豫和她本身的情緒制止了她。「我們進行到哪里,塞拉?」
書記讀道︰「一位清廉的新法官將更能獲致邊地的和平。」
她也忘了外交手腕。「這句話太直了。」她等他蘸筆。「將它改為……微臣確信陛下必能高瞻遠矚的洞悉調派一位較熟悉當地習俗的新法官乃明智之舉。此人將較能勝任……從這里接下去,塞拉。」
鵝毛筆發出刷刷聲。
狽低哼著。
若蘭的心思從報告游移到城廟中以及吞沒陽光的夜色。她沖動的想追隨太陽,逃避夜晚。
你夜不成眠。
你的父母以你為傲。
一位哲學家、一位慰藉者。
「接下來呢,小姐?」
一個道德和倫理不容的困境。她和一位浪子上床,現在卻渴求一位伯爵,在一天之內同時發生。
奔跑的沖動從她體內升起,她轉身開始踱步。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正在窺伺她。
「福寶」停留在衣櫥旁。塞拉從他所在的梳妝抬上抬起頭,好奇的輪流看著狗和若蘭。艾琳在隔壁房間收拾行李。
「福寶」吠叫。
若蘭在繡著杜家太陽族徽的地毯上失足。
「小姐!」塞拉丟下筆跳起來。
「我沒事。」她舉手制止他。「我們繼續寫信。而你!」她指著狗。「趴下、安靜!」
狽趴在地板上,眼珠卻仍可笑地轉來轉去。
若蘭摒除雜念,清清喉嚨說道︰「至於已故伯爵夫人的妝奩之處置……」她等塞拉提筆。
但他停頓。「你希望更改措詞嗎,小姐?」
「是的,希望能夠,」她說道,焦躁再度啃嚙她的文思。「我稱呼亞妮為威爾斯公主,然後議會就能制定她的領地。」
塞拉掃視文章,銷眉說道︰「但是您說過麥肯會保有那份領地的頭餃——」
他大笑的拍頭。「您又在說笑了。」
她再度失態了。她誓言專心致力於工作上。「是的,我在說笑,而且技巧很差。我們轉到妥協的條件上。」
她以嚴肅的外交官口吻道︰「基德堡伯爵寬宏大量的給予辛克萊男爵在泰因河每個月一星期的捕魚權。稍後一份明確的執行方案將獲擬定並同意,兩位紳士皆……」
藏在衣櫥背後陰涼地道中的凱爾倒抽一口氣。寬宏大量的給予!她憑什麼?男爵已經任意的在泰因河捕魚多年,他已自認為理所當然。凱爾更不可能任由這種無理的事變為合理。老天,她是曾經涉足蘇格蘭最巧言令色的外交官,也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
「『福寶』!」她叫道,使凱爾嚇一跳。「你再不把鼻子從衣櫥里伸出來,我就把你關到畜欄里去。」
凱爾一動也不動。透過成排的衣裙,他能清楚的看到她。她惱怒的俯視那條狗。如果她始起目光,就會看見衣服後面打開的木板。此刻他又不能將它關上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