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熱拉握住碧雅特麗絲的手,嫉妒和憐憫在心中交織,「魯特加會讓你快樂的,碧雅特麗絲。他比你想象的要好。」
碧雅特麗絲嘆了口氣,低下頭︰「我會努力去做一個好妻子的,願上帝保佑。快樂對我來說是多余的。」
「姬熱拉小姐!」崗塔爾快步爬上台階朝她們走來,他大口地喘著氣,嘴里呼出的水氣就像神話里的龍吐出的煙霧。「姬熱拉,快來!吉奧夫被牛欄晨的那只老公豬給咬傷了!」
「哦,天哪!」
「他正在露特佳面前出風頭,在圍欄上走,然後就摔了下來。那只可惡的老公豬差點咬死他,幸虧露特佳及時把他拖出來。」
「告訴他們別搬動他,我去拿藥。」
「好的。」他向碧雅特麗絲鞠了個躬,然後跑去送信。
「我來幫你。」碧雅特麗絲小聲說。
「小姐,我想你最好還是別去了。」讓碧雅特麗絲去干什麼呢,她的神經如此脆弱,恐怕一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就會暈倒。就在這時一個人從禮拜堂里走出來??羅薩。「你不是想詳細地了解禮拜堂里的聖物嗎,正好他可以帶你去看。」
羅薩很高興能陪碧雅特麗絲走走,姬熱拉去照料吉奧夫。姬熱拉看著他倆一起朝禮拜堂走去。羅薩低頭看著他的表妹,嘴里說著什麼,碧雅特麗絲美麗的臉上煥發著光彩。這個從修道院出來的膽小的美貌少女好象和羅薩呆在一起很自在,而羅薩是一個幾乎和魯特加一樣魁梧的職業武士。羅薩是她的表哥,是一家人,而且羅薩真正有一顆善良的心。對于魯特加來說,拔劍?殺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對于羅薩則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或許碧雅特麗絲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不同。
姬熱拉嘆了一口氣,匆匆向診所趕去。
兩天以後,魯特加、碧雅特麗絲、姬熱拉、羅薩、奧多和十個士兵出發到斯特林去碧雅特麗絲想在婚禮之前到她童年時生活過的地方去看看,至少她是這麼對人說的。姬熱拉知道其中的真相,巡視魯特加的那一半保留地只是拖延婚期的又一個借口。
天色是陰郁的,姬熱拉注意到魯特加的情緒就像天上密布的烏雲和冷嗖嗖的蒙蒙細雨。他尖刻的幽默並不是因為天氣,過去幾天來他的脾氣都很壞,盡避艷陽高照,萬里無雲。幾乎每個人都感到他話里帶刺,即使是阿德琳達這幾天也離他遠遠的。姬熱拉不用害怕撞見他,因為如果診所沒有事她都一直和碧雅特麗絲在一起,而只要魯特加一出現,碧雅特麗絲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逃開了。
整個上午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水傾泄在魯特加和他的部上,馬蹄下濺起的半凍的泥漿,可魯特加和士兵們對這些卻無動于衷。姬熱拉也沒怎麼在意惡劣的天氣,她被自己的煩惱困擾著。各種矛盾的情感在她內心激戰,不亞于老兵們在酒杯中回憶起來的任何一場戰役。
既然姬熱拉已經開始服侍魯特加未來的新娘子,阿頓的主人就不再來找她到他床上去了。一方面姬熱拉松了一口氣,他終于認識到她的決心是堅定的;另一方面,她又對他如此輕易放棄感到傷心。感情是一種痛苦的東西,姬熱拉郁悶地想。沒有它們生活會容易得多。雖然少了些樂趣,但會輕松些。
總而言之,姬熱拉的腦子里有足夠的東西使她忘掉寒冷和大雨。碧雅特麗絲就沒有這麼幸運。雖然她很少說話,懮愁卻清楚地寫在臉上。她不安地坐在馬背上,對這只行動遲緩的牲口完全束手無策,耽誤了整個隊伍的行程。
距斯特林不家很多遠,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氣和女人使通常一天的路程需要兩天才能走完。他們在一片樺樹和松樹林里扎下營地,士兵們很快支起三頂帳篷,一頂給女人們,一頂給魯特加、羅薩和奧多,一頂給他們自己。
姬熱拉什麼也不想干,只想鑽到毯子里睡覺。她渾身發冷,後背因為騎了一天的馬酸痛不已,她的精神被內心深處各種情感的激烈斗爭弄得疲憊不堪。可是碧雅特麗絲並不想睡。一到她們自己的帳篷里,一路上愁眉不展的她終于控制不住了,傷心地抽泣起來。「你看見他臉上的表情了嗎?」她哭著說。
「誰?」
「魯特加!整整一天,他看上去像能把鐵釘吃下去。兩天里他幾乎沒和我說過話。」
姬熱拉嘆了口氣,她懶得提醒她魯特加幾乎和誰都沒有說話。
「唉,姬熱拉!服從國王是我的責任,我必須接受這樁婚事。但這太難了。整天我都在看魯特加,告訴自己應該為這樣一個令人生畏的丈夫而高興。有他保護我,我會很安全。可我不能欺騙自己的感覺。」
她繼續抽泣著。姬熱拉開始覺得魯特加比眼前這個傷心的小修女更可憐。她重新躺回毯子上,打不起精神來讓碧雅特麗絲相信魯特加是一個好丈夫。她熄滅了帳篷里的小油燈︰「你應該睡了小姐。明天又是漫長的一天。」
碧雅特麗絲哭著慢慢睡著了,帳篷里響起微微的鼾聲。姬熱拉希望自己也能盡快入睡。她看著沉沉默認,不知如何度過這漫漫長夜。她決定起身出去走走,讓自己放松一下。
她朝早先她和碧雅特麗絲發現的那個灌木叢走去,衛兵沖她點點頭,「別走遠了,姑娘。前面有野獸出沒。」
雲已經撒開了,月亮在被風扯開的一絲絲雲彩間忽隱忽現。樺樹林在夜色中顯出陰森的黑影,樹干在月光下發著微弱的白光,光禿禿的樹枝如伸向天空的干枯的手指。
衛兵的擔懮並不奇怪,黑暗中有許多微妙的聲音。小動物唰唰地從潮濕的叢林間走過,枯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水珠滴濺的滴答聲像是仙女們的低聲悄語。可是姬熱拉並不害怕這些聲音。森林是一個可愛的天堂,雖然它潮濕而寒冷。那是大地母親的胸脯,姬熱拉這樣稱呼它??一個所有的生靈都能找到庇護和安寧的地方。
當姬熱拉找到那片樹林的時候,營地已經在她身後被黑暗吞沒了。姬熱拉在林間徘徊,凝神靜思,不願再回到營地去。在營地里煩惱像毒蛇一樣盤在毯子里等著她,她把它們留在了清幽寧靜的夜色里。它們不會跟著她來到這兒,在這里森林像母親撫慰一個受傷的孩子一樣撫慰著她的心靈。
遠處傳來一聲狼嚎。姬熱拉笑了,想起了賽爾沃。這叫聲不是它的,但可能是它的一個表妹、表姐或舅媽。她希望賽爾沃從默認里走出來,她想把她的臉埋在它松軟、溫暖的絨毛里,忘掉她必須回到帳篷里,忘掉盤在毯子里等著她的那毒蛇一般的痛苦。
似乎她的魔法應驗了,樹叢一陣沙沙響,一個影子悄悄從灌木叢中閃出??不是一只狼,而是一個人。魯特加咧嘴一笑,他潔白的牙齒上閃著月亮的微光。
姬熱拉立刻跳起來想逃走,但她不夠快。魯特加抓住了她,把她拉回灌木叢中。
「安靜,小泵娘,是我。你想讓整個營地都知道我們在這兒嗎?」
姬熱拉使勁兒掙扎,他放開了她。「你在這兒干什麼?」她小聲問。
「這正是我要問你的。」
「我是听從大自然的召喚。」
他咧嘴笑了︰「我看見你時,我還以為你是听從我的召喚呢。」
「你叫我了嗎?」
「我的聲音不夠大,小魔女。我以為你的魔法會告訴你我需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