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薩的怒火很快消失了,姬熱拉把他推開一只胳膊的距離,上下仔細端詳了一會兒。「你呀,我的主人,看起來真像我想象中的在病床上受折磨的人。你以前有病可是恢復很快的。」
「這麼多天見不到太陽,我已經夠可以了。」
「一個管聖事的可笑的家伙對我說魯特加听任你的傷口化膿,還從你痛苦的申吟中取樂。」
羅薩搖搖頭又笑了。他伸展一下雙臂??左臂有些困難??證實自己的健康,「作為一個征服者,他已經夠仁慈了。」
「仁慈?一個將軍要是仁慈還是將軍嗎?」姬熱拉拉著羅薩回到長椅上,把燈舉高。「讓我看看你的傷,如果有必要我好給你送藥。」
姬熱拉幫著她哥哥月兌下外衣,小心翼翼地解開繃帶一看,對他的傷愈更放心了。傷疤處皮膚是粉紅色的,很健康,也很干淨,「阿德琳達照顧的夠好了。」
「還是你的藥給傷口消了毒。」
姬熱拉一只手輕輕地放在羅薩胳膊上,「我當時不想離開你,羅薩。」
「我知道你不想,阿爾漢不讓你選擇。實際上,愛爾坎加和阿爾漢給我們選擇自己命運的余地都很小。」
姬熱拉幫著羅薩穿上衣服,疲憊地坐在他身旁。「也許我們誰也不能選擇自己的道路。我有時覺得我們生下來之前命就給我們定好了,有什麼辦法能讓我們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呢?」
「你太傷感了,姬熱拉。」羅薩握住她的手。「你最近見到什麼幻象沒有。」
「我無法解釋我幻象中的事情。」她把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交織在一起,經過了這麼多天的孤獨、氣憤和孤助無援的生活之後,她感到他的堅硬的身軀讓自己舒服。「我每次看見魯特加,都有一種永久的感覺。我想我會在這個地方呆很長的時間,還有看到他的時候,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停頓了一下,不知該如何表述她試著用自己天賦的深遂的洞察力察看魯特加時的感覺。魯特加身上有些東西讓她很迷亂,他使她的洞察力大增,但又使這和說不清的感情糾雜在一起,使她不能完全看清楚他。當她靠近他的時候,她無法正常地思考,也無法把握自己的感覺。
但她不能對自己的哥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相信……,我相信這個法蘭克將軍是我們必須小心提防的那種人。」
「不錯!他已經證明了這一點。」羅薩銳利的眼光看了她一眼,使刀子很不舒服。「他現在算是我們的主人了。」
「你跟他打過仗,」姬熱拉有些不自在地說︰「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和一個人搏斗,看的是他的武器,別的很少注意。我想你該更了解魯特加,而不是他的武器。」
她聳聳肩膀,「我也說不出什麼,他脾氣不太好,他是個強硬的人,我想,雖然他偶爾一笑,有時還笑自己。他很傲慢,尤其是遇到誰反對他時。」她忽然笑了。「噢,對了,他還不信巫術。」
羅薩苦笑一下,「那你抽空教教他。」
「我寧願盡量躲著他??要是我被從這牢里放出去,一定會這樣的。」
「上帝保佑,或許我能設法讓我們兩個都得到自由,我已經請求魯特加給我自由,作為交換,我答應向他宣誓效忠。」
姬熱拉一只手放在他胳膊上「一個男人的宣言是神聖的,羅薩,你能確信你願意將自己的命運和這個人連在一起嗎?」
「我首先和上帝在一起。」他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面,溫柔地一笑。「對人發出的任何誓言都不能取代這種關系。但是既然我必須有一個塵世間的主人,那麼這個魯特加並不比我父親差,他也幾乎可以肯定比阿爾漢強。」
「你許多年前對我說過的??你要去進查理王的一所皇家學校。還要成為一個牧師??現在你心里還有那個抱負嗎?」
羅薩搖搖頭,「我恐怕已經過了上學的年紀了,但如果查理王能使我們的人民免于回到異教的黑暗中去,也許上帝總有一天會滿足我的渴望,讓我作他的羊群的一個牧羊人的。」
對于哥哥的沉重,姬熱拉只能以笑作答。「一個像高恩特神父那樣的牧人?他說我的魔鬼的妓女,心是除了黑暗什麼也沒有。」
羅薩地擰了一下她的下巴,「即使有個天使伸出腳把高恩特神父絆個跟頭,他也不會認出是天使的。人們可以管你叫女巫,但你的心靈和太陽一樣明亮。我認為你的天賦是上帝賦予你的,不是魔鬼。」
「不管是誰賦予的,我覺得我的小把戲幫不了我們很大忙。」
「別放棄希望,姬熱拉。相信上帝,他給我們每人都做了盡可能的最好安排。」
姬熱拉不信地哼了一聲。她相信上帝。不管人們管他叫作基督教的上帝還是撒克森人的眾神。她也信任羅薩,如同相信上帝一樣。但毫無疑問,她不信任魯特加。
兩天之後姬熱拉再次到羅薩室里看望他的時候,魯特加推開了門,站在台階上朝下看著他們。他的身體佔滿了門框,擋住了光線。他的臉正處在黑暗里,但姬熱拉感到惱怒像熱量從火中散發出來那樣從他的身上散發著。
「你看起來全好了。」他對羅薩說,然後他走下台階,揮手讓那討厭的衛兵走開。
「我的傷口愈合了,我的主人,我現在只感到有點輕微的殭硬。」
魯特加半挑逗性地沖姬熱拉一笑,「多麼可恥啊,我並沒有因自己的漠視和濫用刑罰而將他弄死。」
「我只不過是听神父這樣說而已。」姬熱拉反駁著,「你要我相信你的榮譽勝過相信一個神職人員嗎這種人大家都認為是不會撒謊的,你知道。」
她拒絕在他面前敗退,這沒有使魯特加惱怒,反而讓他覺得有趣。他對羅薩撇嘴一笑,「你听她說的,你的小女巫不怎麼信任我的榮譽,她看起來不知道榮譽是屬于武士與貴族的,而不是屬于普通人的。」
羅薩走到姬熱拉身旁,像要保護她似的。「姬熱拉不容來沒有意識到過生活的復雜性,魯特加領主,她總希望世界比它真實的樣子溫柔些。」
魯特加看到羅薩用手臂摟住姬熱拉的腰,他的眉毛生氣地擰成一個疙瘩。
「我看她和大多數女人一樣愚蠢,但你不必緊張,放開她。我此時無意揍她,雖然那張嘴已經足夠讓她好好挨幾拳了。」
姬熱拉張開嘴準備尖刻地回他幾句,但羅薩警告的目光使她又咽了回去。
「我已經考慮過你的請求了,」魯特加在獄室中唯一的那條長椅上坐下來。雙臂交叉處在寬闊的前胸,兩腿前伸,眼光審視著羅薩,「你父親的臣民告訴我說你向來把查理王當作自己的國王,並且你也沒有參與愛爾坎加把阿頓交給那些反叛者這件事。」
姬熱拉注意到,這法蘭克人即使是以這樣放松的姿勢坐著,也仍然像是隨時準備戰斗的樣子。他放松的姿勢和賽爾沃一樣,全身的肌肉隨時可以緊張地跳起來,只要听見有任何不正常的動靜。對他這種野獸式的完美,人只能敬佩。
「但是,」魯特加繼續說著,「既然現在你父親已經死了,阿爾漢和那些叛賊也不得勢了,我怎麼才能確信你不會又想重新統治這片曾是你父親管轄下的土地呢。」
「我對這種事沒有野心,我的主人。」
「我以前曾要求你對我宣誓效忠。你對我說你的誓言屬于上帝和你的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