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胡氏已是心力交瘁,聲嘶力竭就只能喊出這麼一句話。
「那就等夫人的好消息了。」張魁故作謙恭的一拱手,爾後神情一斂,回身一揮手。「走!」
一群凶神惡煞霎時魚貫出廳,瞬間大廳中只剩下胡氏與李大兩人。張魁和他那群兄弟才踏出阮家大門,走沒幾步,後頭便有人喊道︰「喲,那是阮家姑娘?」
張魁聞聲回頭,只見阮家大門前停了輛馬車,一個丫鬟正攙扶著一個盛裝女子下車,那窈窕身段、優雅的舉止,令一群人看得目不轉楮。
「肯定是,今天可是元宵夜呢!她大概是去賞花燈的吧!」
「呸!自家都出事了,這娘兒們倒還好興致。」其中一名嘍哼道,大伙兒一陣哄笑。
張魁看著那女子的身影,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朝著那發話的嘍飛過去!
「哎喲!」那嘍一聲痛叫。
「胡說八道些什麼!再敢亂說,老子撕了你的嘴!」張魁圓瞪著眼,怒斥了一句。
其中一名弟兄瞧出了張魁的異狀,趨前詢問。「老大敢情是看上了阮家小姐?」
張魁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知我者你也。」
「既然如此,那就把她娶過門啊!」人群中有人鼓動著。
「欸,咱大嫂那醋桶脾氣誰不知道,你們別給老大添亂了,再說,何必為了吃豬肉,就把整只豬牽回家里宰?」那弟兄于是趁勢進言。
「噢?」張魁听出意思來了。「說下去。」
那弟兄見狀,便附到張魁耳邊,嘰哩咕嚕的說了一串話,只見張魁越是听,越是眉飛色舞,眼中迸射著婬穢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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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
「夫人,您……」李大擔心地探詢。「您喝口茶。」說著將茶碗遞到胡氏面前。
但見胡氏接過茶碗卻不就口,一逕喃喃有詞,面色蒼白如洗,雙肩不停顫動。
「一個晚上,不過是一個晚上!」她猛地一咬牙,將手中茶碗丟到地下,茶碗應聲碎裂!李大嚇了一跳。
「夫人……請息怒……」
就在這個當兒,外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兒,春雨掀起了簾子,阮飛香隨之走了進來,兩人一看眼前景象,均是一愣。
「娘?」阮飛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還浸婬在方才和佟曉生重逢的震撼里。那幫流氓前腳方走出阮家,她們後腳才跨進大門門檻,沒想到才走近大廳,就听見打破東西的聲音,一進大廳,看見母親一臉傷心與失望,一時間竟也懵了。
春雨見狀忙追問。「李大叔,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李大頻頻嘆氣,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阮飛香听著听著,一時間什麼都忘了,臉色一陣發白。
「怎……怎麼會?」
「千真萬確啊!」
「香兒。」這時,胡氏突然站起身子,阮飛香忙上前攙扶,胡氏緊緊抓住女兒的手,對著其余兩人吩咐了一句。
「你們都下去,我有話跟小姐說。」
李大和春雨面面相覷了一下,雙雙告退,阮飛香望著他們出去、帶上大門,這才將視線轉回母親身上。
是錯覺嗎?她仿佛覺得母親的白發變多了,一瞬間的蒼老最是磨人,母親的強悍竟在此刻消失無蹤……
「香兒……」胡氏緩緩開口。「娘……累了。」
「娘?」
「你大哥不行了,他那性子,我掂量著早晚要出事……可偏偏……哎……」
「娘,別急,一定有辦法的。」
其實,能有什麼辦法呢?她自己也是六神無主了啊!
「櫃上的支出不能拿,我們自己帳房里頭的錢卻也不夠……」胡氏喃喃自語著。
「娘,我那兒有些私房錢,我拿出來給您吧!」阮飛香實不忍見母親如此傷神,于是欲轉身回房,不料胡氏卻按住了她的手。
「別忙,你那點錢我還不知道嗎?能頂什麼用?」
阮飛香無言。
李大這時從外頭進來,手里拿著一張字條。
「夫人,元寶賭坊的人送來了字條,您要不要看一看!」
胡氏一愣,隨即道︰「呈上來。」
李大將字條呈送上去,胡氏急切的打開。
「條子上怎麼寫?」阮飛香關切的問,話方出口,只見母親愕然,臉色慘白的抬起頭看著她。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胡氏暴怒地吼著,嚇得眾人也慌了。還不及做任何反應,胡氏胸口一窒,竟就這樣厥了過去!
李大慌忙沖上前去。「夫人!夫人!」
隨後被叫進來幫忙的人,順氣的順氣、捏人中的捏人中、倒茶的倒茶、呼喊的呼喊,這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
阮飛香緩緩彎下腰來,拾起那張條子,一字一句的讀了個清楚,這一看,她完全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第五章
花燈會後兩日,孫府。
佟曉生在自己房里走來走去繞圈子,不時以摺扇輕敲著掌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
「請進。」
一個年輕男子依言進入佟曉生房內,一見到他,佟曉生便道︰「阮家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這男子是佟曉生安排在阮家打听消息的探子,方才他心神不定的,就是在等那探子回報,畢竟那天阮飛香的神色不尋常,他實在沒有辦法不去探究。
那男子也不迂迥曲折,直截了當地道︰「大少爺在元寶賭坊賭錢輸了五十萬,老夫人正在發愁呢。」
「原來如此……」佟曉生喃喃的道。「五十萬,五十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那男子又道︰「還不只這樣呢。」
「哦?」
「元寶賭坊的頭兒張魁,平日就愛逛窯子玩女人,他們那天從阮家離開的時候,正巧看見了從花燈會回來的小姐,張魁瞧上了小姐,派人遞了紙條子過來……」
「都說了些什麼?」
那探子頓了一頓,後才說道︰「張魁說,要是籌不出五十萬兩也投關系,只要阮家小姐立下字據,書明願意每個月上眠花閣陪他兩天,其余的事都好談,賭債也可以一筆勾銷。」
「什麼?」佟曉生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見的。
眠花閣是城里最知名的妓院,張魁擺明了只想玩弄女兒家的清白,順便讓阮家聲譽一敗涂地,再也抬不起頭來!這是什麼樣的居心、什麼樣的王八腦袋,虧他竟想得出來!
「你從哪听來的這些事?」
「是從李大叔那得來的消息,不會有錯的,老夫人在所有的下人里最倚重他,凡事都跟他商量,他正因不知道如何解決而煩惱呢!這兩天一直窩在帳房里頭盤算怎麼挪錢。」原來那探子是在李大身邊跟隨已久的親信。
佟曉生不禁臉色鐵青,緊握著摺扇不發一語,內心的怒濤更是早已排山倒海。
他真想殺了張魁!
那探子當然不會察覺到主子的心事,只是平鋪直述地往下說︰「因此阮家現在成日愁雲慘霧的,固然不能糟蹋了大小姐,但作坊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更不能輕易拱手讓人,可是五十萬實在太多了,除非從天上掉下銀兩,否則實在拿不出手。」
「好了。」佟曉生道︰「我明白情況了。」他從桌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一小袋碎銀,遞給那探子。「辛苦你了,這些就拿去喝茶吧。」
「謝主子。」那探子接過後,佟曉生又吩咐了一句。
「記住,要是有什麼消息,再來回報。」
「是。」
看著探子退出門外,佟曉生才在桌邊坐了下來。
只是一瞬間,他已決定該怎麼做。
心中浮現的盡是阮飛香以淚洗面的模樣,教他不舍與心痛,即使他對飛香的母親有再多的不滿,此時此刻似乎也顧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