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的眸子掃了她一眼,冷天霨已然猜出她想借的人是誰。「夜衣,你就護送易堂主一程。」
「是。」
易襲歡紅唇逸出銀鈴般的笑聲,「冷爵還真是料事如神又設想周到,曉得我為人不善、四處樹敵,身邊靠著淚殺也難防得了眾多的暗箭,現在能多個明堂主護送,可就真的萬無一失了。」
※※※
步出包廂,明夜衣依舊寡言地提高警戒。
易襲歡瞧了瞧她,又看了看身旁的淚殺,玩味的笑意在她臉上不脛而走。
若是旁人見此情形,肯定是會問她為何而笑,然她身邊的兩人卻是不發一語,就連神情都是同樣的漠然。
「身為護衛或殺手的第一要素,是否都得板著張臉,才算是合格?」易襲歡漾開甜美的笑,明眸中的光芒格外閃動。
她話一出,仍是寂靜予以回應,被問話的兩人半點開口的意思都沒有,倒顯得她自討沒趣了。
「听聞唐門中的夜影有張比女人還要絕美的臉孔,今日一見果然不假。」易襲歡上前貼近,柔軟的身子朝明夜衣偎了去。「瞧,膚如凝脂、吹彈可破,怎會不讓其他女子氣煞不已呢?」
「易堂主,請自重。」沉著臉,明夜衣冷凝地開口。
「我做事向來都不知分寸的拿捏,不如由明堂主告訴我怎樣才算是自重?」
說著,她細而長的睫毛故作無辜的搧了搧,不安份的小手眼看就要探上明夜衣毛料外套中——
這個女人真是過份大膽了,竟然在飯店的大廳內公然對個「男人」上下其手!
猛地扣住她的手,明夜衣自然不會讓她得逞。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聲音雖是輕柔,卻不減威脅的意味。
易襲歡朝著身邊的人眨了眨眼,「淚殺,你就打算杵在一旁看戲?」
「我的職責是殺人,不是救人,尤其是喜歡自討苦吃的人。」淚殺連正眼都沒瞧向她,平淡地道。
眼看救兵搬不成,明夜衣也沒收手的意思,易襲歡無奈的輕嘆了聲。
要是今日是其他男子在場,肯定是沒人舍得對她如此的。
只可惜這兩人都是女子,人說最毒婦人心,面對她這麼個撒潑慣了的惡女,她們又怎會懂得憐香惜玉呢?
想到這里,她又不得不笑話唐門一番了,竟會錯將明夜衣這等姿色的女子視為男人?難道他們都沒察覺到她細致的頸項沒有喉節嗎?
不過,明夜衣雖是瞞得了其他人,卻似乎沒躲過冷天霨的眼楮。
他們兩人間本就難解的關系是該再復雜點,但不知她也湊上一腳,是否能讓這關系如她所願的復雜?
想到這,有種使壞的念頭逐漸在她心中產生——
「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以明堂主的身手,屈居堂主一職會不會可惜了?假若你能入贅洪幫,成為我的夫婿,日後整個洪幫都將交于你手中,豈不更為尊貴?」
眉一挑,明夜衣松開手,「易堂主是怕找不到夫婿,繼而將念頭轉到唐門?」
這話是在暗示她沒身價嗎?
「是啊!就不知明堂主的意下如何了?」易襲歡不怒反笑地說。
「答案是要讓你失望了,夜衣一生都將為冷家效力,絕不可能另投他幫。」
她趁機追問,「倘若冷爵身故也不另謀他主?」
只見明夜衣向來平靜的臉色微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眨著細長的睫毛,易襲歡這會兒倒收起嬌媚故作天真,「沒什麼,只是好玩隨口問問的。」
懊死!易襲歡肯定是收到有人將不利于此處的消息,故而先一步離開。
不待思考,她旋身朝包廂方向飛奔。
用盡身上的每分氣力疾奔著,看似不算長的走道,卻在此時變得漫長,心底的恐慌讓她每個細胞都緊繃了起來,怕的,就是她晚到了一步會來不及。
自腰間掏出Beretta92FS手槍,轉換為22LR組件的機槍閉而不鎖,只為情況緊急,隨時能上手,此時,距她目光不遠處,一道身影已然踏入包廂內,那是飯店中服務生的衣著,她看得出來……
「爵,小心!」
聞聲,冷天霨眸一斂,猜出服務生手中的托盤下藏有槍枝,他遂揚起手刀朝服務生已握起槍的手擊去,勁道使得對方緊握著槍的手硬是松開。
易裝成服務生的殺手眼見失去第一時間,欲拿出胸前暗藏的槍對準他,明夜衣已然射出第一發子彈——
唯恐對方無恙會再度攻擊,向來彈無虛發的她又補了一槍,接連的兩枚子彈分別落于對方的胸前與眉心,直取對方性命。
致命的槍法和不得心軟是她自小與以為伍的,此刻,更顯出她的無從選擇。
「戰臣,帶旁人先行離開!」敵方絕對不只一人,這點明夜衣相當肯定。
礙于在場餅多閑人只會有所拖累,闕命戰于是頭一點,「一切小心!」
丙不其然,就在一行人要離去之時,門口又竄進四、五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義佬。
身為唐門的領導人,冷天霨從不佩槍,只因在他身邊有槍法精準的賣命人為他擋下,而這會兒夜衣雖得面對四、五個敵人的環伺,還得護衛主子,但是,闕命戰相信仍在她足以應付的範圍中。
原是寧靜用餐的包廂中頓時成了風聲鶴唳的戰場。
槍聲四起,冷天霨卻像是置身事外般,從容不迫的坐回主桌,閑適地飲著杯中已漸冷卻的茶水,觀看著滿是殺戮的戲碼。
旁人眼中,他或許過于殘酷,袖手旁觀的讓她一人獨自奮戰。
然而,只有極為貼近他身旁的夜衣才知道,這是一種絕對信任的象征,表示他全然地放心將自己的命交于她手中。
須臾間,奪命的殺手紛紛倒地,明夜衣握槍的手竟有些微微地顫抖。這是未曾有過的現象,而明明看似結束的槍雨中,卻還透著一絲詭譎。
握于她手里的槍中僅余一顆子彈,但這把改造過的槍枝卻無法射出這枚子彈,若然再遇敵手……
「你從沒讓我失望過。」在她身後,冷天霨的語氣中有著贊賞。
回過頭,明夜衣似要開口,殺機卻又再次自身後襲來。
門邊,是一襲黑衣的女子,烏黑如瀑的長發下,她清冷不具情感的臉上,眼角正緩緩滑下一滴淚,同時間,她舉起了灰冷的槍——
槍聲乍響,再無彈藥的明夜衣,唯獨只能用她的身體接下這枚疾飛而來的子彈,並在倒下的那一秒,將她佩于身邊的飛刀還擊對方。
早先提出的比試有了結果。
夜影與淚殺,兩人皆負傷,意謂著這是場無分輸贏的比試。不同的是,明夜衣擲出的飛刀力道沒用盡,而淚殺射出的這槍,彈頭卻扎實的在她胸腔內。
倒下前,她想再看一次他的臉,身體卻不听使喚地往下沉,直到一雙強勁的臂彎將她攬入懷中。
冷天霨眉頭皺得死緊,額間的青筋抽動著。
彼不得淚殺負傷逃月兌,他只知道此刻首要之事,便是保住她的命,他絕不能讓夜衣就此離開自己身邊。
回以蒼白的笑容,她試圖伸出的手似要表達些什麼,但隨之而來的黑暗卻執意將她帶走。
闔上眼前,她耳邊繚繞著的始終是那句話……
有天,在我倒下前,你將是我最後一道防線。
她知道,她做到了。
第四章
明夜衣整整昏迷了兩天。
而這兩天,唐門始終籠罩在某種低溫中。
必乎明堂主負傷之事,唐門內眾人皆知,連帶的一件大事也漸漸地在幫內傳了開……
第三天夜里,銘黃的月色中,沉睡了許久的她像是受到了呼應,悠悠地從昏沉中醒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