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停住手,回頭焦急的看著游美麗。「你們放開她,他們到底欠多少錢,我可以幫忙還,不要把美麗帶走!」
「放屁!人我們今天是一定要帶走的,想還錢更好!拿五十萬來交換,否則別想!」
「好!五十萬,明天我就拿來,求求你們,不要帶走美麗!如果你們帶走她,我會馬上報警!到時候你們什麼都拿不到!」穗穗的聲音軟了下來,想要好好的和他們談判。
一陣僵持,門外突然響起好幾個小孩的呼叫聲。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你們看--警察來了!」
帶頭的老大看情勢不對,放開游美麗就往門外沖。
「太好了……」
一定是有人去叫警察了!穗穗听出了是小吉、大山,還有石頭的聲音,高興得想大聲歡呼,卻突然感覺後背一陣冰涼,又听到了游美麗淒厲的喊叫聲。
她很想回頭,眼前卻一陣發黑,只能力不從心的癱軟在地--
第六章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下是故意的!」
昏迷中,穗穗不斷地呼喊著這一句話。
夢中,一個全身血淋淋的女人,伸出雙手不斷地向穗穗乞討著︰「還我的生命!還我的幸福!還我--還我--」
穗穗滿頭大汗的嘶喊、奔逃,還是擺月兌不了這幽靈般的鬼魂。她無路可逃、無處可躲,在夢的邊緣拍打著現實的厚牆,還是無法讓自己轉醒。
這是個永遠也無法擺月兌或醒來的惡夢。
病房里有兩個男人,正憂心的看著病床上不停囈語的穗穗。
「穗穗,好了,沒有人怪你,不要再自責,不要再難過了。快點好起來,穗穗……」穗穗的父親坐在床邊握著女兒的手,不停地安慰著。
彼葉夫終于會見了穗穗的家人。
穗穗的父親是個身材相當魁梧的中年男人,胸膛厚實寬挺,小骯沒有一點贅肉,連說話也是中氣十足。
他接到通知就趕忙來到醫院探望女兒,和顧葉夫稍微寒暄後,就把全部的精神專注在穗穗身上。
「殷伯父,穗穗沒有事了,她的傷口復原得很快,幾天後就可以出院了。」顧葉夫安慰著焦慮的殷父。
殷父回頭,感激的說︰「顧醫生,真的很謝謝你,听說在山上的這幾個月,都是你在照顧穗穗。」
「哪里,其實都是穗穗在照顧大家,她幫了我很多忙,是我要謝謝你們才是。」
「不要客氣了,穗穗離家的時候我很擔心,就怕她會做出什麼傻事--可是當她打電話回來,說她在山上遇見了一個義診的醫生,決定留下來幫忙,口氣很興奮、很快樂的樣子,我松了一口氣。我沒有阻止她任性的行為,是因為我知道,穗穗需要時間來恢復。唉!穗穗的媽媽身體不好,這次穗穗受傷,我怕她媽媽擔心,一直都還沒有告訴她。」
「穗穗會好的。她很勇敢、很堅強,不同于一般的女孩子,我很佩服她。」顧葉夫衷心的說。
「穗穗個性外向,她遺傳到我的運動細胞,連打跆拳道的身手都比男孩子強,要不是她媽媽怕她嫁不出去而阻止她繼續練習,穗穗在運動方面一定會有很好的成就。唉!如果她能夠安安分分的像個女孩子,或許我和她媽媽就不會這麼擔心她了。」
回想起穗穗的身手和膽識,顧葉夫不禁微笑地點點頭,表示同感。
穗穗又開始囈語,反覆說著同樣的話。
彼葉夫基于醫生和朋友關心的立場,懷疑的問︰「殷伯父,穗穗的個性這麼活潑外向,怎麼會得憂郁癥呢?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
殷父望著熟睡的女兒,滿臉愁容的說︰「穗穗還是沒忘唉!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是一個意外,誰都沒有辦法控制的。一年多以前,她和朋友出去參加同學會,她們喝了點酒,在車上玩鬧,回來的路上撞到了人--對方在醫院急救無效,死了……她自己也受了重傷……」
彼葉夫詫異得說不出話來,穗穗曾說她做了一件不能挽回的錯事,她願意付出生命來挽回這個錯誤。現在他終于知道穗穗逃避的原因了,畢竟奪走別人寶貴的生命,是花多少代價都無法換回和彌補的。
殷父低著頭,逕自又說︰「穗穗知道以後非常自責,她媽媽怕她做傻事,想了很多方法,寸步不離地陪在穗穗身邊,把自己的身體都累垮了。穗穗不想再讓我們擔心,就說要一個人出去散散心,我們不得不答應她,因為穗穗每天就像行尸走肉一樣,完全不再是從前生龍活虎的樣子。」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唉!我什麼方法都試過了,最後只好讓她自己出去尋找克服痛苦的辦法,我想--她是找到了,可是也受了傷回來。」
原來如此--他明白穗穗挑戰生命極限的動機了。原來她想用自己的生命冒險,以成就補償他人的心理。
原來他們都是一樣的,山上是他們想藉以逃避現實和療傷的地方。
而今,表面上的傷口已經愈合結痂,但是心中的傷痛還是像一道深深的裂縫,永遠也無法填滿,只有時間……能夠救贖,能夠令他們暫時地遺忘!
「穗穗……穗穗……」
彼葉夫溫柔的叫喚,是穗穗在夢境里唯一能夠听到的聲音,恍若天籟之音,從天堂傳到地獄,一聲又一聲,帶領著迷途的穗穗從夢境里走出來。
她慢慢地張開眼,第一眼就看到了聲音的主人。
「穗穗,你沒有事了。」顧葉夫輕輕地對她說,握緊她的手。
「大胡子……」穗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靜靜地感受對生命的感激與珍惜。這是一個生命的起點--她曾經死過,在他的眼底又重生了。
「穗穗,你這個傻瓜!」當她昏迷的時候,他心里累積了許多話想說,但此時面對著清醒的她,卻只是月兌口說出這一句。
「我怎麼在這里……」環顧四周雪白的牆壁,穗穗一時間想不起任何事情來。
「你被人在背後捅了一刀,幸好沒有很深,再多幾吋,你就要躺在太平間了!」平時他是個溫柔又有耐心的醫生,從來不會對病患說出這樣的話,但遇上穗穗,他的耐性總會突然消失。
「是啊……我實在太大意了,幸好你不在那里……」穗穗慢慢地想了起來,也不禁替自己的魯莽和大意捏了一把冷汗。
「笨蛋!」顧葉夫又笑罵了一句。
「你還要罵幾次啊?是不是罵我罵上癮了?我是病人耶!」穗穗大聲抗議,但一提氣,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彼葉夫疼惜的看著她,但想到那驚險的圍打畫面,難以壓抑的怒氣又油然而生,劈頭又是一頓罵。「我還沒罵夠呢!你以為你是誰啊?是行俠仗義的女英雄嗎?你媽媽真是把你生錯性別、投錯胎了!你根本就是一個比山上的猴子還要野的野女人!」
穗穗怔怔地看著他。「你……你怎麼和我媽媽罵得一模一樣?」
「有嗎?」
「再罵一次!我最喜歡听你罵人了,拜托--」她懇求著。原來愛一個人會讓人失了心,就連被罵也甘之如飴。
「神經病!」
「太好了!」穗穗開心的說。
彼葉夫沒轍地看著微笑的她,不禁懷疑自己或許真的治愈了她的憂郁癥。因為穗穗雖然受了傷,卻還有如此燦爛的笑容,是他前所未見最堅強獨立的女孩。
听小吉對他敘述當時的情景,穗穗為了營救游美麗,不惜和四個大男人周旋踢打。如果在場的穗穗換成了自己,想必一定被打得鼻青臉腫,還是沒辦法將游美麗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