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直接一點,也就是等新郎、新娘打起來了,看看情況如何,再決定是要出面勸架,還是要打電話通知樓下的保全人員處理。
總之,明哲保身要緊,反正薪水又不多,犯不著冒著生命危險。
「你想清楚了嗎?」還好新娘還算冷靜,場面還不至于失控。不過以他們老到的經驗判斷,這也有可能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嗯。」新郎低著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準備接受最嚴厲的懲罰。
「不後悔?」新娘再問一次,柔柔軟軟的語調中,嗅不到一丁點兒的火氣。
好奇怪。
「嗯。」新郎如老僧入定,打算以一聲「嗯」回答到底。
新娘的手高高地舉起……
終于、終于要開打了!
店員們的心情真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忍不住和新郎一同閉上眼楮,等待著那記響亮的巴掌聲。
三秒、五秒、十秒……這新娘也考慮得太久了吧?到底打不打?
睜開眼楮發現新娘只是解下頭紗而已,切!真沒趣。
店員們的心里還真有些小小的失望呢。
「你不生氣嗎?」新郎沒挨到預期中的巴掌,好像也有點失望。
「你好不容易想通了,我高興都來不及,生什氣呀?」李靜怡那一副「好加在」的模樣,著實讓眾人都傻了眼。
現在是發生什麼事了?
先是新郎到了最後關頭才突然說不想結婚;而這新娘的反應更奇怪,非但不生氣,好像還樂得很。
難不成這郎才女貌的一對,其實是對怨偶,到了緊要關頭,終于決定「懸崖勒馬」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新郎這個問題問得好,她們也很想知道。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你就會明白了。」她賣了個關子,轉身向離她最近的店員道︰「不好意思,我們決定不結婚了,麻煩你幫我換一下衣服。」
店員們一听到她的話,額頭馬上冒出了三條線。
所幸長久以來的專業訓練,已經讓她們習慣保持微笑,所以就算她們踫到了這種「換了二十八件禮服,最後決定不結婚」的白目客人,還是能做到面帶笑容……只是、只是很像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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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靜怡保密到家的態度,讓邵揚懷疑她要帶他去啥了不起的地方。
像是「異次元洞」或是「神秘太空船」什麼的,結果不過是來到她的工作室。
十五坪大的空間,擺放著許多她公開及未公開的作品,有山水畫、仕女畫、實物畫等等,其中最多的,該算是抽象畫。
「還是很像亂涂鴉。」拿起一張五顏六色的畫布,他有些感慨。
「你說什麼?」她耳力一流。
耙批評她的畫?嫌命太長了?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幸好他很識時務,及時避掉了一場血光之災。
不要小看這間工作室的危險性,里頭的凶器可是不少呢,例如油畫用的畫刀、裝水用的鐵桶,必要時連框畫用的畫框都能拿來當K人的工具!
「沒有最好。」她朝他招了招手,「快過來,要給你看的東西在這兒。」
邵揚依言走近她。
只見一個畫架上蓋著一塊白布,白布上頭還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這是什麼?」他問。
「這是我在巴黎得獎的第一部作品,在台灣還沒有展示過,主題是無名。」話聲一落,她掀開了白布,一張描繪細致的畫布,睽違了八年,終于重見天日。
純白的畫布上,出現了一對出色的男女,奔放大膽的用色,讓死板的顏料像是有了生命似,畫上的兩人互依相擁著,藉由淚水所傳遞的悲慟,剎那間渲染出一個哀痛欲絕的世界。
精湛的畫功將兩位主角的神韻刻畫得維妙維肖,活像是他和雪萍的翻版,熟悉的畫面勾起了塵封的記憶,往日的悲痛再度蘇醒。
還記得當年父母死于車禍的噩耗來得突然,年輕的他完全無法承受,腦筋一陣空白之際,她的嚎啕聲已經傳遍了整個醫院。
她哭得很慘、很淒涼,而且不分日夜,醒著哭、睡著也哭,明明他才是失去雙親的人,她卻哭得好像是她失去了雙親似的,仿佛是她從此變成孤兒了。
原本他該流的眼淚,像是被她搶走了似,反而哭不太出來。
不少親戚朋友都怕她大哭會影響了他的情緒,加重他的負擔,就連汽水瓶自己也有同樣的擔心。
但他明白她是由衷地為他感到難過,所以才會哭得如此淒慘,她自然流露出的關心,正是當時的他最需要的。
他想,他再也找不到另一個像她一樣的人,能對他所面臨的不幸,感同身受。
那時她全家正在辦移民,雖然他嘴上沒說,但他心里確實害怕,害怕她走了之後,他就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懊怎麼辦才好?他整天問自己,意志變得軟弱,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
眼看著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他的不安,日漸加劇。
終于到了她要離開的日于了,可她一直沒有動靜,他好奇地詢問,她才愁眉苦臉地告訴他,她的簽證沒核發,所以不能移民了。
從心底竄起的喜悅,讓他忍不住笑了,還記得當時她還怪他幸災樂禍……
小萍說她簽證沒過,所以不能和家人一起移民,那是騙你的!其實她的簽證早就過了,她為了要和你在一起,還和姨媽大吵了一架,氣得姨媽說以後再也不管她了。
汶汶的話點醒了他,原來汽水瓶當初說的,都是謊話。
她是不放心他,才執意留下的,卻又不願讓他覺得歉疚,所以選擇欺瞞。
回首前塵,她對待他的點點滴滴,都是用心;然而他回報她的方式,卻是讓她傷心地離開這個地方。
他到底做了什麼?
「八年前,我要走的時候,雪萍來機場送我。」李靜怡彷佛嫌他不夠自責似的,又添上了一筆。
多麼傻氣的女孩,居然傻到去求「情敵」留下。
「她去送你?」汽水瓶從來沒跟他提過。
「應該說她去求我吧?」她眉心微攏,這個說法似乎比較貼切。「她求我別在你最脆弱的時候離開,她怕你撐不下去。」
「你拒絕了。」這是肯定句。
所以汽水瓶才會不忍心跟他說。
「雖然現在說這個有點像放馬後炮,但當時我的確考慮過要留下。」李靜怡指著架上的畫,「然而這一幕卻讓我明白,你真正需要的人……不是我。」
事實的真相或許傷人,但卻堅定了她離開的決心。
「怎麼說?」他似乎抓到一點感覺了,可是又不十分清楚。
李靜怡輕笑,「你從來不在我面前掉眼淚的,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我都沒有辦法想像你抱著我哭的樣子。但是雪萍不一樣,她能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樂。」
這就是差別,她只擁有他的一小部分,雪萍卻擁有全部的他。
事情發展至此,邵揚漸漸能體會她的用意了。
「所以你是故意氣走汽水瓶,目的只是為了讓我認清楚自己的感情?」難怪她非要汽水瓶幫忙籌辦婚禮。
「不要把我想得這麼偉大,我只是覺得好玩而已。」這是實話,況且還能免費試穿婚紗,一舉兩得呢。
「如果我還是執迷不悟,就這樣跟你進了禮堂,那你怎麼辦?」雖說事情沒有發生,但邵揚還是不免憂心。
如此一來,她的犧牲會不會太大了?
「那就由我出面喊停嘍。」她擺擺手,「我才不要一個不愛我的男人。更何況就算是我肯委屈下嫁,我的阿娜答也不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