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事,她竟連知會他一聲都沒有,說走就走!
「我想回家。」她累了、倦了,只想找一個可以躲起來的地方,窩到發霉。
「為什麼走得這麼急,也不跟我商量一下?」他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商量?」那頭傳來了銀鈴般的笑聲,她像是听見了什麼有趣的話,不住地笑著,「邵揚,其實我們的關系只是……朋友而已。」
她特意營造的疏離,像兩面利刃,傷了他的同時,也傷了自己。
「我沒有必要事前向你交待我的去向,就像……」她頓了頓,「就像你和靜怡姐的婚事,也不需要得到我的認可。」
他無權過問她的事,而她……也是。
短短的三言兩語中,她字宇譏諷,若換作是平常,他早被激惱,但讀完了她留給他的信後,此刻他只覺得心疼。
「什麼時候回來?」他的思緒陷入難以解套的混沌中,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只能先向她確認歸期。
「可能三年、可能五年……」隨性的口吻中充滿了不確定,「也可能永遠不回來了。」如果她做得到的話。
「汽水瓶——」他失控地吼道,顯然對她的答案很不滿意。
「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好像你很在意我似的!」她也怒喊道。
他明明就不愛她,為什麼還要這麼關心她的去留?
她真的好討厭他!
「不要因為一時的任性,而做出一些情緒化的決定,那對事情沒有幫助。」他捺下怒火,心平氣和地道。
她得做什麼樣的決定,對事情才算有幫助?
是不是她非得裝作若無其事地模樣,繼續當他的好朋友、好鄰居,十算是對事情有幫助呢?
「我要登機了。」波動的心湖緩緩趨于平靜,她又回復初時的冷然。
「答應我,你會回來!」她平靜的語氣令他感到莫名地心慌。
她听而不聞,一派輕柔地道︰「祝我一路順風好嗎?」
「你先答應我,你會回來。」他堅持先听到她的保證。
「我沒有時間了。」她只是希望能好聚好散,難道這也是奢求?
卑微的語氣里所隱藏的哀傷,重重地撞擊著邵揚的心扉,強烈的不舍,讓他險些月兌口挽留。
「我……」緊要關頭,他把持住了。「答應我,你會回來。」
局面僵持著,末了彼端先傳來了一聲輕嘆,有幾許認命的味道,「再見了,邵揚,祝你新婚愉快。」她鐵了心地不願做出任何承諾。
靜待了三秒後,沒听到預期中的話語,機場的廣播聲卻在此時揚起,她沒有多余的時間再和他比耐力了。
她輕按著手機上的按鍵,正打算掛斷這通電話時,手機的另一頭傳來了他不情願的祝福,「祝你……祝你一路順風。」
她贏了,贏在他的不忍心。
邵揚緊握的話筒里傳出了輕笑聲,帶著一些滿足、一些感動,還有一些……哽咽。
「汽水瓶——」她壓抑的哭聲揪疼了他的心。
回應他的,只剩下孤伶伶的單音。
嘟、嘟、嘟……
第九章
真愛婚紗坊。
「你覺得這一件好不好?」準新娘身著一襲削肩式的婚紗,在邵揚面前轉了一圈。
「嗯,很好。」他心不在焉地道。
「可是我覺得不太好。」李靜怡審視著鏡中的自己,「裙擺太篷了!」
手一揮,她招來服務小姐,立時又去換了另一套禮服。
整個上午,她像只花蝴蝶似的,換遍了店里的婚紗,不是嫌這件不好,就是覺得那件不行,不斷地挑三撿四。
反觀邵揚這個準新郎,從試完第一套禮服後,便毫無異議地找了把椅子坐下,三、四個鐘頭了,他連站都沒站起來過,更別說是再選一套了。
說來也巧,雪萍前腳才踏出國門,靜怡後腳就提前返國,時機巧合得像是兩人講好似的。
一個走,一個回。
靜怡對雪萍回加拿大的事,沒多發表意見,她依然熱衷地籌辦著婚禮,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就連汶汶、可柔,以及其他一些比較親近他們的朋友,都覺得汽水瓶說走就走的行為是再正常不過了。
他記得前兩天遇見可柔時,她是這麼說的。
「那只活該被資源回收的汽水瓶,如果還瘋到留下來參加你的婚禮,那才真是沒救了!雖然落荒而逃不算是什麼高招,但至少眼不見為淨。對了,用不著發喜帖給我,我不會去的。」
眼不見為淨?汽水瓶真的是懷抱著這樣的心情離開的嗎?
他回憶著汶汶告訴他的話。
「小萍說她簽證沒過,所以不能和家人一起移民,那是騙你的!其實她的簽證早就過了,她為了要和你在一起,還和姨媽大吵了一架,氣得姨媽說以後再也不管她了。」
汽水瓶面對他時,總是一臉的笑意,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的心里藏了這麼多的委屈。
「雖然姨媽說的只是氣話,她最後終究是愛女心切,不但留下了在台中的房子,也定時匯生活費給小萍。但當時她在台北讀大學,遠在台中的房子對她根本沒有幫助,加上她的脾氣又倔,寧可啃面包度日,也不肯用家里的錢。」
記得那陣子她總是清瘦,他問她怎麼回事?她還誆他說她在減肥。
「如果她大學念的是她喜歡的科系也就算了,但偏偏不是。她對建築
謗本沒興趣,還硬著頭皮跟你去念什麼「土木工程」,教授在台上講的是口沬橫飛,而台下的她卻是听得一頭霧水。因為怕被當,所以半夜打完工,還得躲在被窩里繼續啃書本,睡眠嚴重不足。」
當初得知汽水瓶變成他的學妹時,他也很驚訝,還以為是他在無形中影響了她……沒想到她只是在勉強自己,難怪她的主科總是低空飛過。
「她喜歡做小點心,從很小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要學會世界各國的小點心的做法,然後開一家專賣點心的甜食屋。但是為了你,她一度放棄了小時候的理想,要不是因為可柔的特意刁難,她可能現在還在建築業界濫竽充數呢!」
濫竽充數?
是呀,是濫竽充數,她對建築的確是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他早發現她「志不在此」,卻以為她只是「月兌線」地選錯了科系……
原來真正月兌線的人——是他。
「好不好看?」李靜怡喜孜孜地拉高裙擺,左揮右擺地,揚起了一陣輕風,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望著美麗的未婚妻,他的眼神益發空洞。
成為建築業界的第一把交椅、有個美麗的妻子、一場簡單溫馨的婚禮、擁有甜蜜溫馨的家庭生活,可以預見未來的日子里,他將一帆風順。
他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為什麼他還是覺得空虛?
少了什麼?
他為即將發生的一切,感到迷惘。
「你怎麼都不說話,該不會是在心里偷偷後悔答應要娶我了吧?」李靜怡半真半假地問道。
後悔?!
這兩個字像道悶雷似的,直直地打中了他。
「怎麼了?」李靜怡笑笑地模模他的頰邊,「我說著玩的,瞧你嚇得臉都發白了。」
她不以為意地轉身準備取下頭紗,他卻突然出聲,「靜怡……」
「嗯?」她回眸。
「我們……取消婚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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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空氣凝結了。
緊張的氣氛,讓人連多用點力呼吸都覺得突兀。
在場的服務人員,全神戒備。
從事婚紗業多年的她們,也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客人了,所以她們非常清楚,當下最好保持沉默,等雙方有下一步行動了,再來決定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