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加拿大的大兒子——紀昱忠正式申請他們一家人移民到加拿大,如果沒有體檢或良民證的問題,大概再一年左右就會有消息了。
本來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但這老麼不曉得發了什麼神經,明知全家就快要移民了,還堅持去考大學,若只是考個經驗那也就算了,壞就壞在她還堅持要去念。
念完了這一年,到國外還不是得重修,何苦多此一舉?
「媽,K大是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現在我如果不去念的話,那我之前三年的努力不全都白費了嗎?」紀雪萍在母親的身旁坐下,試圖說服母親。
「可你一個女孩家出門在外,媽媽不放心。」紀媽媽的眉毛、眼楮全皺在一塊,活像個苦字。
「那就更不用擔心了,你忘了我和邵揚是同一所大學嗎?他會照顧我的。」紀雪萍抬出死黨當擋箭牌。
「可邵揚他有女朋友了,讓他照顧你,會不會不太方便呀?」紀媽媽話中有話。
她明的是擔心女兒去打擾了人家的好事;暗地里也是在提醒女兒,那邵家男兒如今已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紀雪萍的笑容斂去,嘴硬地道︰「他不方便照顧我,那我就自己照顧自己,反正我又不是為了他才去念大學的!」
「是嗎?」紀媽媽擺明了不相信。
女兒這趟台北行,到底是因為求學心切,還是為了追隨某人的腳步,大伙都心照不宣啊!
大老遠地跑到台北去念什麼「土木工程」的,蒼天明鑒呀,她這個寶貝女兒對建築方面的知識,可是外行到讓人想掉眼淚,試問一個連沙和泥
都分不太清楚的人,能念出個什麼東西?
「媽——」紀雪萍不依地喚道。
「好、好,媽不糗你了。」女兒一發嬌嗔,紀媽媽就沒轍了,誰教她是個標準的「孝女」呢!
「孝女」,顧名思義,就是「孝」順「女」兒的意思。
「那念K大的事情呢?」眼看母親有軟化的跡象,紀雪萍趕緊趁勝追擊。
面對女兒若有所求的瞳眸,紀媽媽無奈地作了讓步。「你如果一定要去念K大,媽媽也不阻止你,但是話說在前頭,你得答應媽媽一件事。」
「什麼事?」紀雪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你要拿得起,放得下。」紀媽媽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是她對女兒唯一的要求,只是……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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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紀雪萍六歲。
陽光明媚的午後,小雪萍像咬女乃嘴似的咬著塑膠吸管,手上拿了瓶大人開給她的雪碧汽水,直直往自家的小花圃前進,繼續她上午未完成的工程。
小花圃里種了各式的花卉,紅紅綠綠,各自開得美不勝收。然而花圃的另一頭,卻只能用「慘不忍睹」四個字來形容。
斷枝殘葉、東崩西落,仿佛在這個小小的四方之地,曾經經歷過一場慘絕「花」寰的世紀大戰。
是誰?是誰毀了這片美麗的小天地?
只見小雪萍將手上的汽水瓶擱在一旁,烏溜溜的小瞳眸緊盯著一株約莫有她一半身高的木春菊。
一雙白女敕的小手,緊握住花梗,接著使勁地向上一拉,木春菊的根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扯離了肥沃的泥士一、兩公分……
事情發展到此,這株木春菊算是毀了,只是還沒完全壞死,短時間內,花梗仍能支持花身的重量,乍看之下還覺得它長高了一點。
小雪萍非常滿意自己的杰作,在她幼小的心靈中,並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壞事,反倒認為自己幫漂亮的花花長高高,是幫了辛苦種花的爸爸一個大忙。
巴拔一定會很高興!
有句成語叫「揠苗助長」,八成就是在說她這種死小孩。
轟……
卡車行駛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來,小雪萍抬頭看了看,一輛好大的車車開過來,然後在她家的隔壁停下來。
大車車上,下來了兩個好「大」的大人,其中一個望著隔壁的房子說︰「嗯,住址是這里沒錯!」
緊接著又有一輛比較小的車車,停在比較靠近她家門口的位置,從車上又下來了一個叔叔和一個阿姨。
車上還有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生,他被大人留在車子里,活像只被關在寵子里的小狽。
好可憐喔!
小雪萍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研究了一會兒,那些大人到底在做什麼?
三分鐘後,她發現那群大人們只是不停地把東西搬上、搬下,搬出來、搬進去……
小雪萍終于確定那群無聊的大人們玩的游戲一點都不好玩。
她放心地回頭繼續剛剛「摧殘」花木的工程。
這次她下手的目標,是一朵白色的玫瑰花,握住花梗的掌心,有一點點刺痛,但是膽大心粗的她不以為意,所以接下來的「劇痛」才會有機會發生。
一拉一扯間,女敕白的掌心扎滿了玫瑰花的刺,六歲的小女娃,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然界反撲的力量。
為了表示她對這股力量的敬仰,她做出了相當直接的反應,就是——放聲大哭!
小雪萍不是個嗓門宏亮的孩子,加上大人們呼呼喝喝的聲音,幾乎完全掩蓋住她的哭聲,她哭得既傷心又「孤獨」——因為沒有人發現。
放眼全世界,唯一知道她正在嚎啕大哭的,就只有被留在車上的小男孩。
「你在哭什麼?」小男孩躡手躡腳地下車,蹲在小雪萍的身邊問道。
唉,爸爸媽媽交待他別下車的,可是這小妹妹哭得好慘,他不理她的話,說不定她哭到斷氣都沒人發現。
「刺刺……好痛……」小雪萍不怕生,她伸出傷痕累累的小手,不清不楚地嗚咽著,眼淚、鼻涕流得滿臉都是。
好惡心喔!
小男孩看不下去,回到車上拿了幾張面紙,粗手粗腳地幫她把臉擦干淨。「你不要哭了,我幫你把刺拔出來。」
小男孩的左手握著小雪萍的右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夾緊一根細刺,一個使勁,就把細刺拔離了她的掌心,留下一個小小的血孔。
「痛……」小雪萍一吃疼,驚叫了一聲,小嘴一扁又是要哭。
「你再哭的話,我就不理你了,讓你一個人在這里哭死!」難得小男孩小小年紀,就懂得先發制人,八成是經常被大人以相同的手法恐嚇吧。
丙不其然,小雪萍聞言,不但立刻止住了哭意,連已經含在眼眶中搖搖欲墜的淚水都神奇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麼會扎了滿手的刺?你做了什麼?」小男孩邊幫她挑刺邊問道。
「我在幫花花長高高呀!」小雪萍用左手做了一個向上拉的動作,握緊的掌心,壓迫到肉上的刺,她不禁又叫了一聲,「好痛!」
「笨蛋!」小男孩不客氣地道。
「你罵我!」小雪萍泣訴。
「如果你不是笨蛋,我還這麼講你,那才叫罵;可你明明就是笨蛋,我這麼講,就不是罵而是稱呼。」小男孩說得頭頭是道。
「喔……」小雪萍似懂非懂,但她仍然堅持,「我不是笨蛋。」
「那就不要做些笨蛋做的事。」說著他又拔出了一根刺,吃痛的小雪萍這回只是輕呼了一聲,沒有要哭。
小男孩滿意地點點頭,眼角的余光,不經意地瞥見另一頭的慘況,「那些全是你弄的?」
小雪萍坦言不諱,「我幫花花長高高。」
「可是它們現在非但沒長高高,還一棵棵地倒下去了,怎麼辦?」小男孩開始替小女孩的小屁屁擔心,他已經能預見她被家里的大人吊起來打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