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倆口一大早就難分難舍的。」張婆婆打趣的話語突兀地插入兩人之間。
「早安,婆婆。」她眨了眨眼,抹掉淚水,露出疲憊的笑容。連婆婆也穿得好奇怪!
「阿美,你還是不願意喚聲娘嗎?娘真的不會再叫東熊納妾了,原諒娘好嗎?」張婆婆原本笑容滿面的臉瞬間凝重起來,緊捉著範予葵的雙肩。
範予葵有口難言的道︰「婆婆,我不是……」
「還不叫聲娘!」左荊暗地里推了她一把,打斷她欲否認的話,而後轉頭對張婆婆道︰「阿美喜歡說些玩笑話,你是知道的,別難過了。」
「是、是啊,娘∼∼你別難過,我是說笑的。」範予葵收到暗示,連忙改口。
張婆婆難過的拭著淚。「真的?」
「當然是真的,只不過是納妾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我早就不介意了。你說是嗎?『東熊』。」她撇開心里的震撼,神色自若的笑道,配合著左荊安慰眼前的婆婆。
張婆婆面露狐疑,思索著範予葵漏洞百出的話。
「哦,阿美的意思是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咱們這樣不挺好的?」這女娃兒真是胡鬧,露出馬腳了還不知道,如果阿美真不介意何須離家出走?
張婆婆一听立刻松開眉頭,改拉著範予葵的手,疼惜的拍了拍。「好,好,過去的事別再提,這才是我的好媳婦、乖兒子。」
範予葵乾笑著,心里卻覺得好苦。
時空轉換後,竟然玩起角色扮演RPC。
「東熊啊,往後你可得努力點,阿美的肚子就靠你了。」張婆婆笑眯眯的鼓勵。
「不急。」左荊有絲尷尬地道。
「怎麼會不急?娘急著抱孫子啊!張家人丁單薄、代代單傳,千萬不能斷了香火,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也是知道的。」
仿佛隔了半個世紀,她才听見左荊低啞的應了聲。
「光說不練是沒用的,今晚要努力,嗯∼∼」
範予葵無力的乾笑著,呵!他們是在討論如何讓她受孕嗎?
這個自稱是她娘的女人,跟扮演她丈夫角色的男人,興致勃勃的討論如何讓她懷孕,而她則在一旁安靜的听著。
掉到唐代來已經讓她無法接受了,而如今……如何懷孕這檔子事,她是當事者吧,怎會淪為旁听者的角色?眼前的一切已完全月兌離她的掌控,扯到了極點,哦!不,最扯的是這男人竟然面無表情的應允了。
看著他的俊顏,一把無名火在心頭竄燒。
從剛才他就是這副表情,變都沒變過,好像跟她做的事很痛苦似的,可痛苦的是她才對吧?跟一個毫無情緒波動的人做那檔子事,再怎麼乾柴烈火也燒下起來啊——等等,她腦海出現了兒童不宜的畫面,跳過,跳過。
「你能懂娘的用心良苦是最好不過了……」
本嚕!
什麼聲音引範予葵猛然回神,左右張望。
「干麼?」這樣看她?
本嚕咕嚕……
呃——「抱歉,我餓了。」丟臉啊,肚子叫得那麼大聲。
「東熊,你弄些水來給阿美淨淨身子,我去準備早膳,一會兒就可以吃了。」張婆婆隱忍著笑意,連忙轉身走出去。
頭垂得低得不能再低,範予葵尷尬的絞著手指,看著餓得扁扁的肚子。這真的不能怪她,從掉到唐朝到現在,她都還沒進食呢!
「再忍忍。」一絲極淡的笑意浮上眼底,他很自然的牽起她的小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很高興她不再掉淚了。
去哪兒?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好好吃頓飯,然後把事情從頭到尾好好的想一遍。
範予葵伸手想撥開他的大掌。「別拉著我,我都快餓死了。」
左荊勾起薄唇,沒理會她的咕噥,逕自拉著她到屋外騎上馬。
第三章
天,很藍,雲,很白。
水面上冒著淡淡的白煙,映著山水。
範予葵呆愣地看著氤氳的水面。
溫泉?
兩個字竄出腦海,她全身無力的讓左荊抱下馬,遲疑的踫了踫泉水,溫熱的水溫證實了她的猜測。
這就是他不顧她的意願,策馬狂奔的原因,只為讓她洗個熱水澡!原來這男人也有可愛的地方。
她回過頭想尋找那條頎長的身影,可……沒人!
「左荊?」她叫喚著。
「地上有個包袱,里頭放了一套替換的衣裳。」左荊的聲音不知從哪冒出來。
她左瞧右看的,除了一大片樹林和一匹黑馬外,哪還有他的蹤影。
「你在哪?」
「幾里外。」
「幾里外?!可是我听得到你的聲音耶。」她拿起地上的包袱。「該不會是什麼千里傳音吧。」武俠小說里很流行這一套。
她笑了笑,忽地停住,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心情說笑,這代表她開始接受這個事實了嗎?
「算是。」又傳來這句話。
呵!居然被她歪打正著。
算了,先洗個澡吧!月兌下睡衣及底褲,她緩緩步入泉水中,熱氣溫熱了她的心,穩定了她紊亂的心情,放松疲憊的身子。
「你跑那麼遠做啥?」她明知故問。
「未出嫁的姑娘家是不能隨便讓男人瞧見身子的。」
「我以為我們是夫妻。」範予葵洗著頭發,笑著揶揄。
水聲嘩啦,過了好一會兒,樹林間才又傳來聲音。
「東熊是個獵戶,在二十歲時娶了小他五歲的阿美做媳婦,生活雖然簡單,倒也平順和樂,直到三年前張婆婆為阿美生不出孩子而著急,便同阿美商量讓東熊納妾,誰知阿美無法忍受一夫二妻,便毅然離家。東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氣得跟張婆婆大吵一架,隔天一聲不響的也收拾包袱離開了。
「事隔一年後,他才托人送信給張婆婆,說他要去尋回愛妻,並強調絕不納妾。可是,在東熊離開的這段日子,張婆婆思子心切,將送信人誤認為親生兒子……」
範予葵撥著水,听著前因後果,打斷他的話道︰「你是那個送信人?」
「對。」這女娃兒還算聰明。
「你陪著婆婆多久了?」
「兩年。」
掬起一瓢清水,溫熱的水流滑過發絲和臉龐,浴著臂膀滴落湖面。
她知道他不多話,但沒想到他心腸這麼軟。
在二十一世紀有誰還願意這麼做?她搖頭淡笑,別人會怎麼做她是不清楚,但至少她就不會,不,是想都別想。
是現代人沒有同情心嗎?她聳聳肩,沒有答案,就如同她為何會跑到唐朝來般無解。
反正既來之,則安之,現在重要的是該如何回到二十一世紀。
或許,她得找個月圓星稀的夜晚,回到那大瀑布的上游,拜托路過的人將她推下去,或者她自個兒跳下去,說不定下一秒,她就能躺回自己柔軟的大床了,
嗯,這方法滿可行的,就這麼辦吧!她重新燃起希望,愉快的撥著水,難得來古代一趟,先玩玩再說吧!
可是,總得有個安身之所吧!思及此,她抹了把臉。「我在這兒舉目無親的,你能收留我嗎?當然,我會扮演好阿美的角色。」
「你現在想臨陣月兌逃也來不急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找到地方住羅!她暗暗高興。
濕透的發絲貼在胸前,她暢快的泡著溫泉,看著煙霧緩緩上升,听著山風吹拂枝葉發出的沙沙聲,真是一大享受啊!
或許溫泉真有放松身心的功效,瞧∼∼她方才頭痛得快爆開了,現在倒是很快活,嘴里不覺哼起輕快的曲子,優美的旋律隨著夏風回蕩在林間。
左荊倚在樹干上,聆听著清脆悅耳的音調,神情難得的放松。
範予葵興致高昂,一曲唱畢接著一曲,直到頭有些昏沉才萬分不舍的起身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