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嫂,你胡說些什麼!」福伯喝住她。「好了,喜月,你今天先去向二少爺請安,明兒個就上工去……」
「福伯,可我只會做菜,能不能不要去?」喜月猶豫的打斷福伯的話。
早在進府時,福伯就警告過她,不要卷入兩位少爺的爭執中,現在又听其他人說,二少爺的脾氣不好,這讓她更加擔心了。
她知道自己不夠靈活、慧黠,要服侍人恐怕會力有未逮。
包何況,她只是來暫代廚娘位置,最終還是要回迎客居,怎麼能當二少爺的丫頭呢?
「傻丫頭,當二少爺的丫頭,工資、地位可都比你當個小廚娘好,只要用心去做,好好跟著何安學習,一定會做得好的。」福伯慈愛的拍拍她的肩。
「可我只是暫代前任廚娘的工作,早晚要回去的。」她搖搖頭,將最大的理由說出來。
「怎麼?你還想走?」
「我……」
「好了,你就不要想著離開,在南府工作,你才能攢錢過活,絕對比你以前的工作好。」雖然不知道她以前在做什麼,福伯心想南府的薪資絕對比一般來的好,於是直接下了定論,將她欲離開的話給撇下。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樣決定了,你先去向二少爺請安,然後好好服侍二少爺,知道了嗎?」福伯不等她說完,就輕推著她跟著何安走。
溫馴的喜月,只有吞下嘴邊的話,跟著何安走向朱門居。
她終於一睹,那抹清冶高傲背影的主人容顏。
在當朝,異域旅人、商人已屢見不鮮,但南曄融合漢族與外族容貌上的優點,立體深邃的五官,淡褐晶亮、似看透人心的眼眸,即使喜月已見慣艷麗無雙的向映曼,卻還是忍不住發怔。
喜月眼晴眨也不眨,發呆的蠢樣,看得南曄劍眉緊蹙。
「你叫範喜月?」他冷著嗓,眸子散發出寶石般冷艷的光芒。
他一開口,喜月才發現自己像是發痴似地直瞅著他看,當下兩朵紅雲飛上她的臉頰,連忙低下頭福身道︰「是,奴婢喜月見過二少爺。」
「嗯,明天起就由你負責我的生活起居,除非我喚你,否則不準進屋來。」
「是。」喜月乖馴的回道。
南曄微眯起眼打量她。
一張鵝蛋臉,一雙溫馴、無辜如鹿的眼眸,兩道細彎的柳眉,小巧的鼻,不帶風情的紅菱唇,她的相貌稱得上可人,但離美麗還差得遠,這樣的女子,有什麼地方值得南靖注意?而她又是如何認得南靖的?
喜月被他盯得局促起來,她知道自己並非絕色,更不習慣被男人目下轉晴的看著,尤其還是個俊美無儔的男人。
「你和我『大哥』是怎麼認識的?」南曄坐在桌前,望著站在一旁的喜月,似是隨口發問。
喜月一愣,有些恍然的抬頭看他,果然是為了大少爺啊。
看著她發愣著不回答,他捺下性子,再問一次。「你怎麼和他認識的?」
「二少爺誤會了,奴婢只見過大少爺一面而已。」
「說謊!那他為什麼會安排你進府?」南曄眯眼,不悅的道。
「喜月先前真的沒有見過大少爺,是小曼姐認識他,听說南府廚娘病了,才讓我來暫代她的工作。」喜月老實的回答,也許誤會解釋清楚,二少爺就會放她回廚房去。
「是嗎?」南曄嘴角微扯,不以為然的冷哼了聲。
南靖那家伙雖然老是在笑,個性卻很冷漠,對人既不關心,更不在意,這樣的人,竟和顏悅色的和她說話,甚至握她的手?要他相信她與南靖是第一次見面,除非天崩地裂。
「真的,奴婢和大少爺只見過一次面,請二少爺不要誤會。」喜月睜著清澈的眼,認真的看著他。
「誤會?你以為我誤會什麼?你不過是個下人,長的又不怎麼樣,我會誤會你什麼?」南曄冶諷道。
喜月一怔,沒想到他說話這麼冷酷,不過他的話卻明確點出她的身分,一個下人。
她不覺得受傷,反正一人一種命,她沒有傲人的身世背景、沒有懾人的美貌才能是事實,但她靠自己養活自己,沒有什麼好覺得自卑的。
只是,在南府的這些日子,她听到不少有關二少爺的身世,一個庶出之子、年方十歲,才在母親去世後來到這個家中。
一個突然出現的異母手足,會受到排擠是必然的,尤其年齡相近的長子備受寵愛,在甫十歲的小孩心中,該是如何的不平、難堪與受傷呢?
喜月初初听著這些小道消息,並沒有什麼感覺,然而……在見到南曄後,她的腦中不自覺地浮現,一個小男孩在大家族中被排斥、欺侮的畫面,讓她不由得與自己的身世重疊。
他十歲喪母,她則是十二歲喪父,同是年幼即經歷失親的痛苦,她也就不計較他尖刻的言辭了。
「二少爺能明白,奴婢就安心了。」
南曄微眯起眸,意外的看著被他譏嘲卻還面不改色的女孩,尋常丫頭早哭喪一張臉,深覺受傷了。
這丫頭,也許沒有他想的那麼平凡無奇。
他還在深思時,便听見雜沓人聲由遠而近。
他抬眼朝何安遞了個眼神,何安立即會意地走出房門探看,須災即回。
「二少爺,是大少爺來了。」何安走近他身邊回報道。
南曄露出一抹冷笑,刻意的揚眉瞅向喜月。「來得真快。」
話才落下,南靖隨即領著兩名侍衛進入。
「不知『兄長』大駕光臨,有何貴干?」南曄文風不動的高踞座上,冷淡地輕瞥他。
「二弟,我听說你將喜月調到身邊服侍,有這事嗎?」溫文的南靖看著才貌出色的弟弟問道。
「怎麼?我調個丫頭,也值得兄長大驚小敝?」南曄挑眉勾唇的神態,似挑釁又似嘲笑。
南靖不在意他蓄意表露出的敵意,只是問︰「你想調動任何人我都沒有意見,只要你不是為了我而牽連無辜。」
喜月像抹影子,毫不引人注意地立於一旁,當她听到南靖的話時,不自主地望向南靖。他是在擔心她嗎?
她望向南靖時的細微動作,完全落入南曄的眼中,瞬時,他的眼底閃過一抹譏諷。
「『兄長』為何認為我會將無辜的女子,卷入我們兄弟的『游戲』中?」他故作不解的輕笑。
「我不願這麼想,但你從不曾主動要求侍女服侍,所以我不能不這麼想。」
「鮮少見兄長對一個下人這麼重視,莫非她……在兄長眼中與眾不同?」南嘩挑眉瞟向立在一旁的喜月。
喜月听他們的對話,全針對自己而來,開始有些不安。她迅速瞥向南曄,對他臉上看不出喜怒的笑容,打從心底發毛。
「我不明白你怎麼會這麼想?」
「你從不曾干涉府中下人的來去,卻熱心的安排一個女人進府當廚娘,我自然會這麼想了。」南曄邪笑道。
「不論你信不信,我只見過她一次,如果你以為我和她有什麼曖昧,那你就錯了。」
「對也好,錯也罷,反正我正好少一個丫頭,兄長該不會反對,讓一個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丫頭來服侍我吧?」
南靖知道他對自己有敵意,只是怎麼也不想讓人成為他們兄弟閑牆的受害者。
「你真要她?」南靖看著他,明白他還是不相信自己和喜月沒有關系。
他的眼光自然地望向站在一旁的喜月,不忍讓這個無辜的女孩,成為他們兄弟問的犧牲品。
南曄俊美的臉上,露出狐狸般狡檜的笑容。「如果真說為什麼,就只因為她的手藝。」
手藝?南靖心中精光一閃,明白他的意思,果然南曄還是針對他,好不容易有個廚娘的廚藝能合他胃口,偏偏他還想剝奪他品嘗美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