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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姒求痴 第6頁

作者︰唐婧

這少女,就是讓他住在妓院里沉淪喪志的原因嗎?

一瞬間,她突然明了了荊澔何以幫其他女子作畫時,都不願真實描繪出她們形貌的原因了,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這男人雖慣畫山水,但在人物描繪上也極有其獨到手法,可以讓人見畫如見人的,可他不願,除了那能停留在他心尖上的可人兒,世間所有女子之于他,都不過是團霧影,或是……一出出的鬧劇?

畫的角落題了闕詞,看筆跡,不是荊澔,換言之,是畫中少女自個題的,執高油燈蹲低身,姒姒念起了那闕詞——

「西城楊柳弄春柔,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嫣語春日予澔郎。」

嫣語?澔郎?

如果澔郎指的是荊澔,那麼,嫣語應該就是這畫中少女的名了。

明明少女笑容里盡是柔情,明明畫畫的人兒也該是傾注了情意的,可為何,她卻要題了首如此悲傷的詞句?

而如今,她那澔郎何以要待在這里?而她,那叫嫣語的少女又去了哪里?

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在他兩人之間的,又是個怎樣的故事?

嫣語?胭羽!

姒姒胸腔一震,突然間明白了荊澔執意留在這胭羽閣里的原因了。他會留下,該是因著那胭羽與嫣語兩字同音吧。

可光只是個同音名字便能讓他留下,倘若那嫣語活生生出現在他眼前,他又會做出怎樣瘋狂的行止?

理不清,猜不透,只是一個念頭興起,貪玩的姒姒做了件純粹是好玩,卻讓她事後懊悔至極的事,她打開了她的易容小包玩起了變裝游戲,她的易容術精湛,不容易被找出破綻的。

這嫣語雖然神情和她不同,兩人卻個頭相當,一樣都有副縴巧的身軀,姒姒所要做的,只是依少女五官輪廓做個以假亂真的面具罷了,不出半個時辰,一個恍若自畫中步出的少女就這麼笑吟吟地立在畫前。

「嫣語呀嫣語,是不是我化做了妳的模樣,那許許多多的問題才能破解呢?」姒姒模了模畫中柔笑的少女,少女無語,姒姒這會兒已幾乎幻化成了她,只除了少女的笑容里似乎總有股悲意,不像姒姒的,滿是濃濃的促狹笑意。

姒姒當然也知道一幅畫是給不了她答案的,而那能給她解答的男人這會兒還不知在何方呢!無所謂,只要這兒還掛著這幅畫像,遲早,他都得回來的。

踱出密室,她闔上了門,回到了畫桌上繼續著方才的工作。

三更敲響,畫累了人也倦了,姒姒懶得再動就這麼趴在桌上淺淺入了夢,不多時,半睡半醒之際,一陣涼意襲上,冷得她起了哆嗦,起了身她才發現,原來是相連著的那間睡房被人打開了門,吹進了夜風。

「是哪個討厭的家伙,膽敢半夜三更爬上這里的?還是無眠使壞的夜風?」她邊嘟噥著邊由畫室踱進了睡房,伸手去關門,這頂樓之處向來是不許人妄進的,可才闔上門,隨即她突然讓個由身後抱緊她的人給嚇得半死。

尖叫聲還沒來得及出口,她的嘴已讓那人用唇給蓋住。

「嫣語、我的嫣語!我就知道妳終究是舍不下我的!」

表才是你的嫣語啦!

要命!姒姒用力掙扎,死命想拭去嘴上的濕潤。有沒搞錯,這是人家的初吻耶!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抱住已是件恐怖的事了,還被人奪去了吻?而她,卻連對方的長相都還沒能看清楚。

而且……她皺皺鼻子,而且還是個喝醉了酒的爛酒鬼!

酒鬼?

難道是他,是那個也叫荊澔的男子?

「我不……」她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兩個字,卻又立即被男人痛苦的低喃給打斷。

「妳不會知道這幾年來我是過著怎樣的日子,失去了妳,我生不如死,我沉淪酒鄉,我頹唐無志,我不在乎別人的批評,我一心一意只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這樣才能真真實實地將她在他懷里的感受給刻入心底。「只是要妳!就只是要妳!」

姒姒也弄不清,究竟是男人語氣中飽含痛楚的傷心勾出了她的憐借,還是,那能夠待在自個傾慕了十年的男人懷里所帶給來的驚撼,她竟然起了片刻的失神。可在這種神魂理智俱喪的時候,僅是片刻的失神便將衍生出全然出乎意料、亂了序、月兌了軌的後續。

男人用唇輕含著她的唇瓣輾轉流連著,柔軟的舌逗弄地繞著她的,繼之,那長久握畫筆而起了繭的大掌,如撫著心愛畫作般鑽入了她衣里,指尖隔著單衣勾描起被白綢遮蓋住的縴巧曲線,滑上了柔軟的渾圓和神秘的少女禁地。

「不行,不對!不可以!你不能這樣的……」

她一聲微弱過一聲的抗議被吮沒在男人炙熱的吻里。

終至,再也出不了聲音……

※※※

是刺了眼的初陽喚醒姒姒的。

她茫茫然睜開眼,先有片刻的失神,這兒,是哪里?

昨夜,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側過身,男人溫熱而赤果的胸懷,熨貼著她柔女敕的雪膚,霎時她憶起了那激情狂野的一夕歡愉,那全然失了控的一夜。

天哪!姒姒慘叫一聲,將蒼白的臉蛋兒埋入了掌心。

她怎麼會胡涂到和一個連臉都沒看清楚,連話都沒好好說過的男人發生了這種事情?

包可悲的是,這男人壓根就醉胡涂了,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昨晚,他要了她好幾回,也就是這樣才會弄得她又困又乏地在他懷中沉沉入睡,可她惟一清楚的是徹頭徹尾,他在她耳畔深情低喃的名,全是……

全是嫣語!

那個深深鐫刻在他心底的女人!

可偏偏她不是嫣語,她叫齊、姒、姒!

這一切,全都是她自個惹出的禍!

手移開了臉蛋兒,姒姒終于在混亂中尋回了理智,她不能再待在他懷里,不論是依嫣語的模樣或依齊姒姒的真實面貌,這男人醉得厲害,醒來後,他會當那只是場夢境,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

而她也不會讓他知道,她不要他憤怒或後悔,事情既是她自己惹出來的,那麼,自當由她咬牙承受。

不論在過程中,她失去了什麼,或者,得到了什麼!

她輕手輕腳努力了半天,終于氣喘吁吁的移開了荊澔固執地緊箝在她腰際的健臂,看得出,他很擔心她會在懷中平空消失,他的眉連在深沉的睡眠中都是緊鎖著,都是不安的,都是生恐失去的。

眉?!

姒姒忍住輕呼在他懷中攀高了身子,終于在晨光底,首次和她心儀了十年的男子打了照面。

一眼之後,她忍住了嘆息,這樣的男人,也難怪閣里的窯姊兒們要為他大打出手了。

他有兩道英挺的劍眉,輪廓分明,筆直的鼻梁,薄削的唇線,一筆一劃都如劍般有力,他豐神俊朗的面容似冷月、似寒星,會引人沉溺動容,卻又仿佛遙不可及,永遠永遠都觸不及的。

還有……她酡紅著臉,憶起了那昨夜覆在她身上的精瘦身軀,他不是屬于壯碩男子虎背熊腰的那種,而是斯文頎瘦不見一絲贅肉的,如蛟龍深潛,如靈魚翻騰,既不像她曾以為的那種過于荏弱的儒生,也不是那種整日沉醉于酒鄉的酒腸莽夫。

收回貪看的視線,她急急回過神,如果她繼續像個花痴似地在這里死瞅著他不放,那麼,再不了多久,她和她那小小的把戲就會被人贓並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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