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有鐘愛的人吧?」老乞婆的聲音像催眠般,在她耳邊輕柔鼓動。
「……有。」
「這就是了!為了所愛的人,為了爭取自己的幸福,就要讓自己處于有利競爭的地位!」老乞婆用一種冷酷的眼神盯著她,「所以該和誰競爭?說!」
柳葉臉上迷霧般的神情逐漸開朗。
「小姐!」
「這就對了!你放心,我會盡全力幫你!」
***
楚仁懷終究沒來。
柳葉抓著隨手扯下的柳條兒撕扯,一路漫步走回柳府。才來到後門——
「葉兒!」
一聲冷硬的叫聲,讓柳葉頓時收起閑散的心情。
「娘!您怎麼在這里?」
「等你。」元娘反常地沒有去擰她的耳朵,只是把一張又冷又平的臉孔移到她面前,「剛才小郡王和他的朋友出門了,趁現在你快去小郡王的房間偷出一封他的信件!」
「娘……我不……」柳葉避開母親逼迫的眼神。
「你不去也行,王屠戶是咱們的遠方親戚,兩年前就開始向我提親了,我只是一直沒答應……你可以不去,真的可以不去,娘不逼你。」
柳葉絕望地把眼一閉,娘就是吃定她不肯嫁給王屠戶的兒子。
「娘,我去就是了。」
元娘看著柳葉走遠的背影,嘴角扯出得逞的冷笑。
她回頭一看,那是藥神廟飛詹的屋角,喃喃說道;「才來沒幾天的小郡王,怎會知道一間荒廢的藥神廟呢?傻柳葉。」
而楚仁懷和壽全哪里是出門了,此刻他們正坐在微風亭乘涼。
元娘得意她朝微風亭走去。
「小郡王,」元娘惺惺作態地上前請安。「今兒大清早,門房撿到一封信,上面署名是小郡王您的名諱,奴才便斗膽向門房討了這個差,將信送到西廂房。可您一早就出門了,直到現在找到您在這兒才向您稟報,小郡王可否現在去查看,耶封倌交到奴才手上時,信封已經開口了……」
「哦?有這種事!」楚仁懷挑眉不悅,礙著皇帝在旁,不便起身告退。
皇帝這一點倒是體貼,主動站了起來。
「走,去看看。」
***
柳葉站在書房中,什麼也不敢動。正沒主意時,眼角掃立遺落在內室門檻前的一樣東西。
她走近拾起一看,不禁一嚇,這是一個金盒子,通體金絲線交織而成,一看便知是件名貴的好東西。
為何這樣名貴的東西,會隨意地被擱在門邊呢?
柳葉不禁好奇地探頭向門內看去,才一入眼便大驚失色——房內翻箱倒櫃,所有東西都被掏翻出來,衣物、隨身用品,凌亂不堪,散亂一地。
柳葉第一個念頭便是遭小偷了。
當她正要沖出門口叫人時,一個熟悉的物件吸引她煞住腳步,她遲疑地伸手去拿,是一封信件。
從信封上標注的日期看來,她認出是前天楚仁懷交給她傳遞的信件。
「柳葉!你怎麼會在這兒?」
柳葉愕然抬頭,不知何時房中已出現三個人。
「我——」
「葉兒!你在這里做什麼?」
元娘的尖叫聲,連楚仁懷等人也不禁頭皮發麻。
「娘……」柳葉強自鎮定向前走一步。
「你偷竊居然偷到小郡王的房間來!」
「我沒有!我一進來就是這樣——」
「住嘴!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元娘憤怒地抓起她一只手,「這是什麼,你說!」
「這是楚公子……」柳葉想尋求楚仁懷的援助,「托我交給管家的信,但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里?」
「你還好意思說!啪!」元娘狠狠的甩她一個巴掌。
「啊!」
柳葉摔倒在地,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
楚仁懷驀地一驚,隨即驚怒交集,這般激烈而無禮的場面竟當著他和皇帝的面前上演。
皇帝則不悅地跺腳離開了。
「說!是誰指使你的?」元娘毫不留情面地逼問︰「還是你自己意圖偷什麼值錢的東西?」
「娘!」柳葉滿面淚痕,驚望自己的母親。
原來被自己的親人設計,竟是這般恐怖的感覺!
「走!」元娘怒意難消,用力扯著柳葉的臂膀,「今天非審你審個水落石出不可!」
柳葉一听,渾身抖如柳絮,無法克制。
凝怒沉肅的楚仁懷終也不忍地閉上眼楮。
「這事不能私了。」他這才開始顯出真本色,投給元娘一個威壓的眼色。「我要柳大人親審辦理!」
柳葉愕然抬頭,驚視他無情怒目的一面。
楚仁懷臨走前凜然丟給她一眼,隨即甩袖離去。
柳葉跌坐在地,對于元娘聲色俱厲施加在她身上的虐打,茫然不覺。
第七章
廳堂上。
柳學仁坐在主位,皇帝、楚仁懷亦坐在堂前,柳姿妍則侍立柳夫人身旁,而僕人們都想盡辦法躲在門扉後面,偷窺這個難得一見的陣仗。
只有管家隱約嗅出這場審問另有隱情。
這可能是一場母親陷害女兒的局嗎?管家不禁偷眼去瞧元娘,只見她侍立在柳夫人身旁,像個法理的捍衛者,站得筆直,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他不懂,暗自搖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跪在中央的柳葉,只見她低垂著頭,瞧不清神色。
「柳葉。」
「是,老爺。」
「抬起頭來說話。」
「是。」柳葉慢慢的抬起頭。
意外地,她的神色平靜而堅定。
「柳葉,現在我不是用總督的身分審問你,只是以一個家主人的身分問你,為何出現在西廂房里?」
柳葉緊抿著嘴,不發一語。
「我這麼問好了,你在西廂房做什麼?」
柳葉仍三緘其口,不肯透露半字。
柳學仁撩著性子換個坐姿。
「接下來這個問題你再不回答,我可要以竊盜之名拿你治罪!小郡王的寢室遭竊是不是你犯的?」
「不是!」柳葉激動地否認,「我沒有偷楚公子的任何東西!」
「那你獨自待在小郡王的廂房里,又作何解釋?」柳學仁緊接著威逼地問。
「我……」柳葉忍住去看元娘的沖動,內心煎熬痛苦,把頭搖得像博浪鼓以做回答。
「你不說,我可要視同認罪喔!」
「老爺……」柳葉急得流下眼淚。
柳學仁看著這雙祈求的眼楮,不知怎麼地,心頭一陣酸楚。
「呃……」柳夫人似也有同感的道︰「小郡王,柳葉雖然有嫌疑,但真正的竊犯是誰還未可知,所幸沒有遺失重要物品,就看在臣婦的面上,饒她一回吧!」
「那怎麼行?」元娘截口反詰,「夫人,柳葉一向素行不良,這回給老爺丟了這麼大的臉,老爺和夫人還願意原諒她,老奴深感自責,只恨沒有嚴厲管教,才讓她如此膽大妄為。請求老爺和夫人一定要秉公處理,才能給其他下人一個驚惕,以正視听!」
柳葉听得簌簌發抖。娘這回似乎鐵了心,非治她個重罪不可。
自小她被誣賴、折磨、背黑鍋都熬過來了,唯有這一次,當著楚仁懷的面賴她偷竊,她無法再平靜以待。突然,從心底有股未曾產生的叛逆感逐漸升起,在所愛的人面前,她要奮聲為自己抗辯!
「楚公子!」她急切膝行兩步,「請您相信我,我絕不會做出背叛您的事,您在奴婢的心目中……不只是小郡王的地位,而是——」
楚仁懷眼中陡地綻出光芒,身傾前去,興味濃厚地以鼓勵眼神注視著她,「而是什麼?」
柳葉望著他一雙看人她眼底的眼楮,仿佛從中得到力量,毫無設防月兌口而出,「在柳葉心中,任何人都比不上您!即使威逼利誘也絕不負您!」
「好……」楚仁懷身心震顫,動容地說︰「有你這句話,即使犯再大的錯也原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