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留點力氣,先上來再說!」她剛說完,緊接著又是一陣心驚,因為她听到石子往下滑落的聲音,並且遲遲沒有听到它們落地。
「告訴我——」
雖然夜色昏暗,她還是可以看見他漲紅的臉色,顯然他真的要撐不住了,而她有他唯一想知道的答案。
「快點——」石鐵風用吼的。
「我是——」
她還來不及閉上嘴巴,石鐵風竟然松開了手,並如一陣風似的從懸崖旁翻身而上,嚇得她目瞪口呆。
石鐵風慢慢接近跌坐在地的宋縭。「縭兒,你傻了嗎?」他拍拍她僵硬的臉。
宋縭沒有理會他,木然的回到火堆旁,不敢相信他竟然用這種驚心動魄的方式來逼她。
「縭兒,我——」
「不要叫我縭兒,我是施茗嫵。」她不要當宋縭,不要。
「為什麼還要否認?你剛剛已經承認了。」石鐵風不明白她這樣做有何意義?
「听著,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誰,只是你一直否認,我不明白承認你就是宋縭到底有什麼困難?」
他不想對她凶,但是事情為什麼要回到原點?她不是施茗嫵,她必須是宋縭!
「我無法想像這些年來你受了什麼苦,但那時候的我一定要離開,教我看著你和大哥新婚燕爾,我情何以堪?」說起往事,他又是一陣落寞。
宋縭攏緊眉頭也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中,但自認夠堅強的她眼楮只是覺得干澀,並未流下一淌淚水。
「也許你還不想跟我說話,不過你不用擔心,逼你承認自己並沒有其他目的,只是很難相信站在眼前的你不是宋縭,如此而已……當然,也有一點渴望能從你這里得到家里的消息。」
是的,這就是他的目的,不是嗎?其實他騙得了宋縭,卻騙不了自己,他有份自私的願望,希望宋縭已經離開大哥,但是這對一個一向謹守禮教的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麼不自己回黑石村去?」她眼神呆滯的看著火焰。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話,但她終究還是搭腔了,從六年前離開家的前幾天到重逢後的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在唱獨腳戲。終于,他們又像是「風哥」和「縭兒」般的談話,雖然一切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樣,但摒除愛情不說,至少他們是兄妹。
「說來可笑,我不敢回去。」石鐵風自嘲的望望天空,「我不敢回去面對所有的人,尤其是你和大哥。」他將視線移到她身上。
說來也怪,在藍月軒見到她,他的心境完全不同,听到她的琴聲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想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當時沒有想到見到她也可能同時見到大哥。
「這些天我倒不覺得你會害怕。」宋縭看不出他的畏懼,因為他始終是一副要挖出所有秘密的樣子。
「是啊!」他自己也無法解釋。「大哥呢?出遠門了嗎?」似乎這才能解釋為何一直沒有見到大哥,而他也努力調適心情,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
「你應該回黑石村去問問。」宋縭冷淡且面無表情的說,仿佛眼前的火堆是唯一值得注意的事。
「什麼意思?」以前他最懂她,但六年的分隔讓他無法再和她心靈相通。
「我不知道。」她的情緒仍然沒有很大的起伏,因為她人生最痛苦的階段已經熬過了,現在重提往事,對她來說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怎麼可能……難道……」
「我早已離開黑石村,只身一個人。」告訴他吧!無所謂了。「六年前,你走沒多久,我也跟著離開了。」
那時對她來說真是最痛苦的時刻,她的理由和他一樣,但是她沒想到離開後的日子更難以熬下去。所以待在石家的最後那些日子,包括石鐵風的離去,都不再值得她傷心流淚了。
「為什麼?」她知道他听了有多心疼嗎?六年,她月兌離石家六年,在外面苦了六年,這的確足以讓她由宋縭變成施茗嫵。
「我無法帶著一顆不貞的心和一副不潔的軀體跟著大哥過一輩子,我辦不到!」她因為回憶當時掙扎的心境而眯起眼。
石鐵風聞言,猶如當頭棒喝,他沒有听到她說不貞的心,但不潔的軀體他卻清清楚楚的听見,他不該奢望她不記恨那件事,當下被逼得啞口無言。
「我知道說抱歉不能彌補任何事,但是還是請你接受。」他緩緩的把宋縭冰冷的手握在他溫熱的手心中。「給我機會彌補。」
如今知道她仍是單身一人,他更不會讓她再度從生命中消失。這些年來他期盼的正是這種結果——讓她回到他身邊。現在老天終于眷顧他了,機會就在眼前!
「可是我已經變成施茗嫵,不再是你的縭妹。」她軟化了,不再故作堅強。她從來沒有怪他,因為最初是自己放棄他,她自以為選擇大哥的心夠堅定,可是他一走,她就崩潰了,她不能沒有他的支持,最後她還是選擇背叛了石家,只對他一個人忠心。
他剛剛說的話怎麼能不令她動心?自從月兌離流浪的生活後,她一直在石家人的關愛、呵護下成長,這六年月兌離保護殼的日子她過厭了!但是人終究無法回到過去,她經歷過的事永遠無法抹去。如果當初他沒有離家,而自己也不顧一切的選了他……一切都將會是美好的。而今世事全非,她不會再把一個不潔的身軀交給任何人,即使是她的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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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時,宋縭並沒有要石鐵風背那些砍好的木料。他這才明白,原來她沿路所做的記號是為了給挑夫認路用的,他不得不佩服她體貼身邊人的用心,也給了那個窮困的挑夫一個工作的機會。
「娘,你回來啦!」
一進門就見雨霓裹著腳坐在門檻上曬太陽,她的旁邊則是也裹著腳的室隆,兩個人看起來像是難兄難妹。室隆沒有閑著,他手上拿著細細的木棍和刻刀,正在做木工。
「小姐,回來啦!」他沒起來迎接,仍忙著手上的事情。
「那些木料我還是請張牛幫我們送下山,明天中午到。」
「太好了,多謝公子幫忙。」室隆對石鐵風投以感激的一笑。
「用不著客氣。」石鐵風不免有些心虛,看來他的腳可能還要一陣子才能痊愈。
「雨霓,我們進去。」宋縭蹲在雨霓面前,想抱起她。
「我來。」石鐵風放下背筐,二話不說就抱起雨霓直接回她的房間。「縭兒,路上我跟你提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他要她跟他回京,既然她和大哥已經沒有瓜葛,他一定要帶她走,否則他何苦到現在仍是孤家寡人一個?
雨霓好奇的看著兩個大人,不懂石鐵風口中的縭兒是誰。
「我們出去說。」顧忌女兒在場,宋縭率先離開雨霓的房間。「我想我沒辦法跟你走。」她哀愁的眼直視著石鐵風。
「為什麼?」他輕輕的執起她的小手握著,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
「湮湮。」宋縭只緩緩道出她恩人的名字,心里也是萬般無奈,並且開始回想起那一段不堪的過去。雖然只是一段短短的時間,但已經足以在她的心里刻劃出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她的手腳不由自主的發抖著。
「湮湮?湮湮什麼?她不關我們兩人的事。」他才不管什麼湮湮,之前他已經放棄了一次,這一回要他再放手是不可能的。
「怎麼會沒有關系?她是我的恩人。」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隨著身體顫抖。他難道不知道,問題不在于湮湮一個人,而是提出湮湮就如同在說她那一段不堪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