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怎麼了?」宋淺悄悄地把萬江拉到職工餐廳的角落,小心翼翼地低問。
「余洋這段時間像吃了火藥,整天鐵青著臉,我連話都不敢跟他多說一句,就怕成了出氣筒,還敢問他怎麼回事呢!還是問樂平妹妹來得比較快吧。」萬江不由自主地縮縮肩,壓低了嗓門和宋淺交換心得。
「我看還是算了吧!樂平一提到這事就紅眼眶,再說一句就保證立馬哭給你看,並且……每次都會郁悶很久的!」宋淺皺起眉,一個勁兒地搖頭。
「這事兒要是不解決,我保證郁悶的是我們!」萬江惡狠狠地戳了一下她的頭,一個人的腦袋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這樣好了,我們也不管他們為什麼吵了,想辦法讓他們和好!」
「怎麼和好呀?他們根本就是王不見王嘛!公司本來就大,人又多,平時如果不是刻意的話,想見一面難如登天吶,還和解呢!」毫不留情地戳回去,宋淺真的很懷疑他這總經理是怎麼當上的。
「沒有機會你不會制造機會嗎?笨!」
「你聰明,你來呀!」
「來就來,你和樂平平安夜到‘紅花會’來,我保證有得玩!」
「真的假的?你可別搞砸了!」
「我是誰?我辦的事情會有砸鍋的一天嗎?」萬江自信十足地拍胸脯。
事實證明,他辦的事情的確有砸鍋的一天!
平安夜,到處都縈繞著歡樂的氣氛︰雪花俏皮地在空中飛舞著,形成一道迷幻的景致;大地被披上了銀色的新裝,映著翠綠的青松,讓人好像置身于一個童話的世界。在這片雪的世界里,一切都被覆蓋為銀白,顯得幽靜又清冷。但同樣在這片雪的世界里,又流動著不尋常的騷動——一切的平靜只為等待那最後的狂歡,漫天覆地的冰雪只等著烈火來融化!
伸出手,感覺雪花飄到指尖的冰涼,樂平自嘲地想︰幸好他們那里不下雪,不然,每次平安夜都在這樣的鬼天氣下等他,她豈不早就凍死了!
「樂平,你怎麼還在這里晃悠?快,換衣服,我們去‘紅花會’玩。」宋淺一把把站在陽台上發呆的樂平拖進屋子,滿頭大汗地在衣櫃里為樂平找衣服。
「紅花會?是陳近南開的嗎?需不需要對口號呀?」樂平挑起眉梢,一副意興闌珊的樣子。
「你想對就對,不想對就不對。反正只是個酒吧而已,你在里面搖旗唱歌喊口號都沒人管你!就是這件了,快換上!」宋淺將一件紅色的排扣大衣丟到樂平身上,抬腕看了看時間,下了最後通牒,「給你十分鐘,給我人模人樣地出來!」
門被「砰」的一聲摔上,樂平撫著有些抽痛的額角,不明白宋淺今天為何堅持要到「紅花會」去歡度平安夜?那不是一個PUB嗎?如果她沒記錯,宋淺平時最怕到這種地方了。頭有些痛,身子也軟軟地使不上勁來,恐怕是發燒了。想躺在家里靜養,但余洋那天的話讓她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憑什麼每次都要她等他?他要她等,她就偏不等,他過他的生日,她玩她的聖誕——過去她的眼中只有他的生日而想不到這一天也同樣是聖誕前夜,今天她要過一個沒有他存在的平安夜!
「樂平,好沒有?」十分鐘,宋淺一秒不差地推門而入。
「好了。」樂平為自己系上白色的圍巾,對著她粲然一笑——今天,她一定、一定要過得非常的快樂!
踏著雪,兩個女孩噙著歡笑走進了「紅花會」的大門,室內的溫暖讓她們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放眼望去,大廳的中央醒目地放著一個掛滿了五彩霓虹燈的聖誕樹,平時總是散發著幾分糜爛墮落氣氛的酒吧變得窗明幾淨,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對不起,小姐,請問你們是來參加生日宴會的嗎?如果不是,那麼很抱歉,我們的場子今天已經被人包了!」一個侍者打斷了她們的環視,親切地含笑站到她們身前。
「包了?!」宋淺瞠大了眼,好像听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怪聞。
「包了就包了吧,我們換別處就是了。」樂平無所謂地揮揮手,這樣的日子里被包場的酒吧餐廳多得是,宋淺未免也反應過度了。
「不對不對,萬江親口告訴我是這里的,我一定沒記錯,怎麼會被包了呢?」宋淺蹙起眉頭,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錯。但樂平算是听明白了——
「你和萬江和伙來算計我!」笑靨凝滯,樂平轉身就走。她明白他們是好心,但他們怎能瞞著她就給她做了主,他們難道不知道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
「樂平!」宋淺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心中大叫糟糕,連忙攔在了樂平面前,「樂平,你別生氣,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她的聲音被一陣喧嘩掩蓋了過去,突發的情況讓她和樂平俱是一愣,但瞬間,樂平的臉色轉為慘白,倔強地瞪大了眼凝視住宋淺身後的大門。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這種情況下遇見他。她看得很清楚,進門時他正在對著身旁的汪琴微笑,笑得那麼自然、那麼愉悅,璀璨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面容看起來猶如那天煙花下般的溫柔、魅惑。一直以來珍藏在她心中的美好記憶被打得粉碎,過去痛苦的記憶席卷而來……
「我還有事,你們玩得盡興。」丟下一句冰冷的問候,樂平挺直了腰板和他擦身而過,仰面迎接肆虐的風雪。
第5章(2)
「余洋,快追呀,樂平好像誤會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樂平一臉傷心欲絕的樣子走出去,他居然還在這里愣著!萬江氣悶地推了推余洋緊繃的身軀,卻見他依舊不動如山。
余洋放在雙側的手捏緊了拳頭,股股青筋在上面像要爆炸似的膨脹著、抽搐著——她不信任他,她幾乎連問也不問就定了他的罪。這個認知讓他怒火中燒,怒氣在胸中翻騰,使得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深深地吸氣、呼氣,只為抑制住沖出去找她的沖動。但——外面的雪很大,氣溫降到了零下四十度……她最怕冷了。天已經黑了,這種天氣一個女孩子,帶著對他的誤會……不敢再想下去,恐懼攫住了他的心……
「對不起,我還有點事,你們自己玩吧!」最後一個字還未消音,余洋已經消失在黑漆漆的雪夜里。留下一臉錯愕的甲乙丙丁以及黃鼠狼般偷笑得很得意的萬江、宋淺。
先前溫柔俏皮的雪花變得粗暴又肆虐,像冰雹似的毫不留情地砸到她的臉上、身上。原本慘白的臉蛋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樂平舉步維艱地走在沒膝的雪地里,口中吐出大口大口的白霧。雪花不停地飄落,落在她的頭發上,落在她的大衣上,融化成水,再凍結成冰,合著腳上被打濕的褲管,浸得她一陣陣地痙攣發抖。
腳下一個踉蹌,樂平被厚重的積雪拖倒在地,寒意瞬間刺入四肢百骸,凍得她手腳發痛。她真是笨蛋,明明有掃光了積雪的陽關大道,她為什麼偏偏要來走這小路?她到底在逃避什麼?身子軟軟地使不上一點力氣,只能挫敗地抓緊了身下的積雪,奇異的,她竟再也不覺得冷了,模模糊糊中,意識也像這漫天的雪花般開始飄散。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她看到的竟還是那個人邪氣、慵懶、輕佻,卻又溫柔的笑臉。
時間過得很慢,因為病床上的人兒一直固執地昏迷著。輕輕地執起那只原本縴細均勻,現在卻被紗布裹得跟饅頭似的縴縴玉手,余洋心中又是一痛︰從昨天到今天,她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他也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圈。至今他仍清晰地記得看到她躺在雪地里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那個時候他才明白他對她的愛竟強烈到了這種地步。他用他的體溫融化她身上的冰塊,他用他的熱淚留住她孱弱的呼吸,他發瘋似的抱著她狂奔至醫院——還好,她還活著,她的身體還是暖暖的軟軟的,她的呼吸還在他耳邊均勻地蕩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