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把千斤重的眼皮向上動了動,露出了一條勉強可稱之為「縫」的東西,樂平在一片白茫茫的雲霧中找人。
「歐陽杰。」雙手捧著樂平的睡臉轉了個方向,對著門口的歐陽杰揚起一張可愛的笑臉,在得到對方一個禮貌的微笑後,李玫興奮得差點沒扭斷樂平的脖子。
「哎喲喲,你輕點輕點——」這下樂平的瞌睡全醒了,雙手掰開李玫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毒手,「你這是干什麼?我好不容易能安安穩穩地睡個覺,你來鬧我干嗎?」
「你以為我想來管你這頭為愛傷神的豬呀。」李玫暫時收回痴迷的眼光,賞了樂平一個爆栗子,「有人在門口等你,噯,別沖著我兩眼放光,不是余洋。」
「我又沒說是余洋。」心虛地低下頭,樂平心中涌起淡淡的惆悵,自上次不歡而散已有一個月了,他們沒再見過面,即使是開學,他們都刻意避開了對方,沒有一同北上。只听媽媽在電話里談起余洋最後還是不顧家人的反對,堅持出國,現在每天不停地補英語,不停地上各種研習班。不知為什麼,在經過上次的大悲大慟以後,她也沒什麼好在意的了,心已經是缺了一塊,泛著淡淡的孤寂與悵然。
「瞧你那樣兒,沒出息!快去吧,歐陽杰在門外等你好久了,再讓他等下去他會被在門口轉來轉去的那堆女人給吃了。」「歐陽杰?他怎麼會來?」樂平一驚。那天的對話不期然地又在腦海中響起,她瑟縮了一下,開始打退堂鼓,「李玫,你出去告訴他我現在有事,有什麼事,以後再談。」
「你不見他?!」李玫瞪大了一雙明媚的大眼,像看怪物一般地看著樂平,「我沒听錯吧?你竟然在找借口逃跑!」
「有什麼不對嗎?」被李玫瞪得毛骨悚然,樂平小心翼翼地開口。
「不對,當然不對!你知道歐陽杰是誰嗎?」
「學長啊?」
「學長?!」一個雷霆萬鈞的巴掌「啪」的一聲拍到了桌子上,「只是學長?我真懷疑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他是現任學生會會長與校草,全校第一名,和汪琴一起被合稱為金童玉女,是我們X大的驕傲,是所有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
「他和汪琴?」樂平驚呼出聲,一個念頭在她的腦中快速閃過,卻又馬上被她否決掉。言情小說看太多果然是有後遺癥的。
「樂大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听到重點?我是叫你好好地去把握這個男人,你怎麼還一門心思圍著姓余的打轉?你眼楮月兌窗呀,這個男人哪一點不比余洋好上千百倍?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把眼光從那爛人身上移開,看看其他人好不好?」
「我……」樂平舉棋不定地低喃,心里還是不想和這樣有著太陽光環的人有過多的交集。
「我什麼我?快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李玫拉起樂平就朝門口走,在同學驚疑的目光中,把她扔到歐陽杰的懷里,一改對樂平的夜叉臉,對著歐陽杰笑得連眼楮也看不見了,「學長,樂平就拜托你啦。」
「哪里,謝謝。」溫文儒雅地笑笑,歐陽杰拉起心不甘情不願的樂平,在千百雙飽含著好奇、吃驚、嫉妒、不屑的眼神中飄然而去。
「吃驚嗎?」輕輕松松地鉗制住樂平不斷掙扎的皓腕,歐陽杰堆起滿臉的笑容。
「你現在很高興嗎?」樂平干脆停止了無謂的掙扎,任由他牽著自己漫步在林上,對于他的問題答非所問。
「怎麼說?」
「你現在的笑與剛才不一樣,別以為我是傻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真正的目的了。」
「我以為我已經告訴你了——你,我的目的是你。」含著無比愉悅的心情,他不介意再向她告白一次。
「我說過,別把我當……」
「傻子?不,我從來沒有過。但愛情會讓一個聰明人變得盲目,這點你同意嗎?」依舊還是那溫文的笑臉,但樂平現在一點也不覺得心安了,事實上她想揍扁這個笑臉。
「你到底想說什麼?」沉下臉,樂平止住了腳步,看著他的眼神充滿了戒備——這個男人,跟上次見面時有點不同。
「說我了解你,甚至超過你的青梅竹馬。」同樣停下腳步,這次他的臉上沒有了笑容,有的只是認真與執著。看起來讓人……害怕。
樂平為他的神情怔愣了一下,馬上又裝作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哈,你在說笑嗎?了解我?連我自己也未曾了解過自己呢。」
「要我說嗎?好,」歐陽杰的嘴角稍稍勾起,在耀眼的陽光下扯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樂平,十六歲,小康之家。至于性格嘛——用兩個字來概括就是‘矛盾’!看似遲鈍實則尖銳,表面上隨性散漫內心卻敏感縴細,同時擁有一顆理智的大腦和脆弱的心,理智——給人以堅強的錯覺,事實上,很少有人看到你的脆弱;遇事冷靜,卻又常常在一些小事上犯糊涂;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不喜歡接觸自己熟悉環境以外的人、事、物。但以上這些,在你遇到感情的問題時就統統不成立了,在感情上,你裹足不前、畏怯自卑、小心眼、壞脾氣,總之——是零分!」說完,黑黝黝的眸子定在了她的臉上,不意外地看到那稍縱即逝的張皇。
沁入心脾的冷意泛滿了全身,被緊扣住的手心里冒出了陣陣冷汗,小手霎時變得冰涼,不敢置信地望入那雙墨黑如夜的眼眸,樂平突然覺得這個人深沉得可怕,他口中的那個人是自己嗎?如果是,他又怎會知道?他在觀察自己,還是在研究一件讓他感興趣的物品?他說他的目的是她,是她的什麼?他想從自己這里得到什麼?平凡如自己又能拿得出什麼?可怕,這個人太可怕了,可怕到她想甩開他的手,飛奔著逃開,但……她躲得開嗎?在他如此地了解自己之後。了解,是的,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人是了解她的,但同時,一股無法抑制的失望又涌上心頭︰為什麼這些話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是另一個人!而現在,她又能做什麼?
「我們交往吧!」看出了她眼中的妥協與疑惑,歐陽杰蕩起一個真正的笑容,還是如往常般的溫柔、儒雅,卻多了一分倨傲與自得。
她,還能說什麼?
自從和歐陽杰交往後,樂平感到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驟然劇增了不少。有羨慕的,也有嫉妒的。讓她時常不由自主地想余洋和汪琴在一起時也像她一樣承受著這些目光?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去承受這些目光的呢?驕傲?自豪?那又是怎樣的一種感觸呢?她不知道,因為她從來就沒有過這兩種感覺。和歐陽杰在一起,她所能感到的除了壓力還是壓力。每次和他約會,她都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去應對,即使如此,那種無所遁形的窒息感依然緊緊地跟隨著她。她的生活好像被翻了個天,再也沒有過去的輕松愜意、再也沒有和余洋在一起時的快樂與神傷,麻木得除了壓力再也沒有任何感覺。
「喂,下課陪我去逛街吧,最近你都被歐陽杰佔了,害我好無聊。」李玫湊到她身邊苦著一張俏臉,逗得樂平一笑,緊繃的神經稍稍松弛了一下。
「好啊!」確切地說是她樂意極了,只要能減少和歐陽杰見面的次數,干什麼都好。
「答得這麼快,怎麼?和歐陽杰吵架啦?」八卦地更湊近了些,李玫用指甲輕刮樂平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