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嘯日看似溫文爾雅,但骨子里的狠絕,絕對不亞于地獄里的魔魅,只要他想除掉誰,根本沒有人能僥幸逃出一劫!
「小的不敢奢求少主原諒,但求少主放過小的一家人,他們是無辜的,您得饒人處且饒人呀!」
「你痛擊秦家時,有沒有想過你的所作所為會令多少人失去溫飽、無家可歸?歐陽敬,你當年若能饒人,如今又有何嘆?」
「我……」歐陽敬啞口無語。
「當年我沒有報官、沒有要回你私吞的錢財,已經是念在你二十年來奉獻秦家的苦勞,對你仁慈。」
「不,你簡直殘忍!我都已經這麼丟棄顏面、下跪求你了!」眼前這個才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太可怕了,他倒寧願秦嘯日當初報官,也不要過這種受盡打擊報復、活在恐懼中的日子!
「我殘忍?」秦嘯日輕笑了聲。「別以為這幾年來你暗地里耍的小動作,神不知鬼不覺。歐陽敬,如果你痛改前非,我不會做得這麼絕。可惜就可惜在,你仍一心貪求不屬于你的東西。我雖然厭惡多余的麻煩事,但若是惹怒我,我定要對方加倍奉還。」
「你都知道了?!」歐陽敬猛一抬頭,渾身一震,看見在秦嘯日唇邊浮現一道詭譎的弧度──那不是笑,而是抿揚的狠辣。
「你想玩我可以陪你玩,不過,接下來你想怎麼過,我沒興趣再‘插手’了。離開京城吧。」一個玩具玩太久,也是會膩的。
「不!走不走都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一無所有,也沒有力氣活著了……」歐陽敬垂首黯喃,再度抬頭時,原本頹敗的眼神變得渾沌詭異,衣下的雙拳緊握。
「住手!」當莫璃嗅出一絲不尋常,迅速拔劍奔上前欲制止歐陽敬的舉動時,比她動作更快的,是一記有力的勁道,將她往反方向一扯。
她被扯入一副堅實的懷抱,重心一個不穩,兩人摔至地面,而後是一陣天旋地轉的翻滾──
期間,她听見一道打火石相擊的清脆聲響,轟然巨響的爆炸聲隨之響徹雲霄,她緊閉雙眼,只覺難聞的煙硝味、火藥碎片散落四周……
煙硝、火藥?!
莫璃猛然睜眼,對上一雙急凜黑眸。
「笨蛋,我不是告訴你,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秦嘯日單肘撐起自己的重量,擰眉審視身下的她,總是溫醇的嗓音此時卻是極力壓抑的嘶啞。
「少主……」她心頭一驚,不安地直視上方的男子。
不要,千萬別是那樣……
「有沒有受傷?」他輕撫她驚惶的臉蛋。
「我沒事、沒事……」少主的臉色為什麼這麼白?
「那就好。」語罷,秦嘯日似是放心地闔上雙眸,渾身氣力宛如在得知她平安無事後瞬間被抽干,趴倒在她柔軟身軀上,挺毅俊顏靠入她頸側。
「少主……嘯日哥哥?不會的……別嚇璃兒……」莫璃顫抖地從兩人緊貼的胸口間抽出自己的雙手,推推一動也不動的他。
「說話,你說話啊……嘯日哥哥,你醒醒,醒醒……」她努力想撐起毫無反應的他,卻在他背後觸模到溫熱濃稠的濕濡。
莫璃的心口猝然一緊。
她將發顫的手湊至眼前,沾滿掌心的血跡讓她所有的冷靜,剎那瓦解。
「不──」
第六章
同樣是黑沉沉的夜,卻已過好幾天。
秦嘯日從昏沉無際的黑暗中蘇醒,雙眼逐漸適應昏黃的燭光,得知自己正在寢房內,趴在床榻上,才想動動肩臂,背部便傳來刺骨的疼痛,疼得他齜牙咧嘴,差點口出渾話。
「少主……」
那是璃兒的聲音?
循著微弱的聲響望去,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眼簾。
他看見莫璃直挺挺地跪在十步之外,一旁還有在桌幾邊支頤打盹的平順。
「為什麼跪在地上?」不想吵醒平順,他也只好壓低嗓音。實際上,他也虛弱得沒法揚聲說話,到口的全是乏力的氣音。
莫璃不語,強忍已久的淚水終于在看見他蘇醒的那一剎那,如泉涌出。
「別哭,我沒事了。」他輕抿安慰淺笑,即使身負重傷,仍是笑得那般和藹。
見她仍是掉淚,秦嘯日分不出是胸口還是背脊,有些莫名抽疼。
「璃兒,過來我這里。」他朝她伸出手。
她沒有依言上前,仍然跪在原地,一逕搖頭。
「發生什麼事了?璃兒,告訴我。」她一定發生過什麼事,一定有!
「少主,我現在是莫言,請您將莫璃忘了,別再對莫璃好……」
「為什麼?」該死!她到底是怎麼了?!秦嘯日眉目一凝──「我的傷與你無關,收起你那無謂的自責,我不接受。」
「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下人,不值得少主舍身相救。」
「莫師父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麼?」想也知道內容會是什麼,不外乎身為護衛之人,怎能反倒讓主子舍身相救之類雲雲……結論︰大不忠。
她又不說話了,秦嘯日的心頭也跟著一節節繃緊。
「璃兒,我無法眼睜睜見你遭受波及、失去你,所以出手救你,這本是人之常情,你不需要在意別人的言語及眼光!」他想救誰是他的事,干他人屁事!
成串的脆弱淚珠自莫璃臉龐滑下,破碎一地。
當她親眼見他在爆炸中以身體保護她,當她以為他可能撐不過背部嚴重灼傷的痛楚,當她以為他們可能就此天人永隔,當她以為──
她怎麼可能不去在意,她也不要失去他呀!
「璃兒,說話!」見莫璃仍只是流淚,秦嘯日強忍喉嚨久未沾水的干澀灼痛,啞聲喝道。
「少主昏迷的這段時間,我好害怕、好後悔,後悔當時受傷的人為何不是我,無時無刻都是煎熬……除了要求少主讓我成為莫言哥哥的替身,我從沒求過少主什麼,但這回,我求少主,不要有機會再讓我後悔,不要……」
她一聲聲飽含恐慌的泣訴,如一記重錘,扎扎實實敲進秦嘯日心中!
皮肉之傷得以痊愈,而心頭被劃下血淋淋一刀的人,傷口要過多久才能愈合?萬一是他命喪黃泉,璃兒豈不是要自責難過一輩子?
是呀,他又何嘗願意嘗盡後悔、擔心、受怕的滋味?
「璃兒,很抱歉讓你擔心受怕了。但我希望你能知道,你沒受我連累而受傷,我有多慶幸。」他甚至感激上蒼,讓重傷臥床的人是他,而不是她。
他溫柔的陳述,讓莫璃必須用力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痛哭出聲。
「為什麼要對我好,我沒有什麼可以給少主呀……」連她這條命,他都不允她為他犧牲,她還能拿什麼能報答他!
「我為何對你好,你當真不明白?」
莫璃斂眸不語,以淚水無聲滌去眼底不該存在的痛。
她豈能明白,因為她根本沒有資格明白。
如果少主對她好,換來的卻是為她犧牲,她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少主?!」平順腦袋一晃,整個人驚醒過來,奔至床畔。
「您終于清醒了!謝天謝地、謝玉皇大帝、謝王母娘娘、謝如來佛祖、謝觀世音菩薩、謝關聖帝君、謝土地公……」他喜出望外地合掌拜天。
「少主,您昏迷了整整五日,現下覺得如何?您的背疼不疼?要不要請大夫過來?」那天莫言扛著整個背部被燒灼得慘不忍睹的少主回來,嚇得他一把老骨頭都要散了,好在少主福大命大,經過救治、昏迷五天後總算從鬼門關前繞了回來!
「不必了,我還好。她跪在那里多久了?」秦嘯日問。
「少主昏迷多久她就跪了多久,不吃不睡的,只喝了一點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