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希望和母親融洽相處,可是爹地死後,她的改變實在太大。這麼的獨立,似乎她徑自決定許多事,而且不把凱蒂的感受納入考慮。萬一外婆說的全是真的,那該怎麼辦?
她將車子停在車庫前面,才走下台階,梅琪已經微笑地迎上來。「嗨,甜心!」
「嗨,媽」
「噢,真高興看見你回來!」
她們擁抱一番,梅琪接過皮箱,母女倆並肩走向車庫,一路上閑聊著學校和氣候。
「我有個驚喜給你!」她推開小屋的門。「我想你會喜歡有自己的房間。」
凱蒂睜大眼楮環顧四周。
「以前的家具,噢,媽!」凱蒂擁抱母親。「噢,謝謝你,我很喜歡。」
凱蒂熱愛她的小屋,但是一旦現實出現,她面對各式各樣的游客在屋里進進出出,詢問各種瑣碎的問題時,她的興致勃勃立即化為不悅。黃昏時分,一對游客走進來,梅琪放下準備晚餐的工作帶他們上樓,辦理住房事宜。晚餐時刻,凱蒂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致。
「媽,你確定這麼做正確嗎?」
「怎麼了?」
凱蒂指指大門。「人們進進出出,電話響個不停,隨時有人打擾。」
「做生意就是這樣的。」
「可是你錢多得不愁下半生的生活,何必做這種工作呢?」
「否則我下半生該做什麼呢?吃巧克力?逛街?凱蒂,我的生活必須有所寄托。」
「你難道不能開精品店或當雅芳小姐嗎?免得這麼多陌生人在屋里進進出出的。」
「可以,但是我沒有那麼做。」
「外婆說過這麼做很愚蠢。」
梅琪怒從中來。「是嗎?外婆何時對你說的?」
「她寫信給我。」
梅琪不予置評,徑自吃沙拉。
「她還說了些別的事令我很困擾。」
梅琪雙肘撐著餐桌,靜靜地等待。
凱蒂直視著她。「媽,你還在和席瑞克來往嗎?」
梅琪喝一口水,考慮該如何回答。「偶爾。」
凱蒂放下刀叉揮揮手。「噢,媽,我簡直不敢相信。」
「凱蒂,我以前說過——-」
「我知道你叫我別管!但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是有婦之夫!」
「他正在辦離婚。」
「呃,當然,他們向來這麼說。」
「凱蒂,別污蔑人!」
「好,我道歉,但是憂慮不減,這種處境實在很丟臉!」她跳起來,徑自清理碗盤。
梅琪食欲全無。怎麼她們母女會一再爭執?才休兵,緊接著又開火?其他的父母是在兒女青春期時經歷這種戰火,但是凱蒂的青春期似乎現在才開始。
「凱蒂,」她理性地開口。「如果我們常常爭執不休,這個暑假會很漫長,游客也會察覺屋里的低氣壓。來度假要的是真誠的笑容,如果你做不來就直接告訴我。」
「我能處理!」凱蒂啐道,徑自離開。
梅琪長嘆一聲,疲倦地用手按摩前額。她靜坐良久,愣愣地瞪著餐盤,眼前漸漸模糊起來,淚珠一顆顆滴下來。
懊死,別又來了!為什麼最近我動不動就掉淚?
因為你想念瑞克,厭倦家人間不斷的爭執,更怕他永遠得不到自由。
她仍然暗暗垂淚,突然傳來叩門聲。走開,她想,我累了,而且想好好哭一場。最近她真的很累。當她起身時,頭甚至暈暈的。然後她以袖拭淚,扮起笑臉去應門。
凱蒂第一天工作,梅琪就發現身兼母職的雇主實在很難當。凱蒂經常輕忽她的命令,而且一再拖延才去做。但是梅琪並未因此而指責凱蒂懶散的態度,只希望借此降低母女之間的緊張。
到了第二天,情況驟然一變。平常拖到兩、三點才守成的清潔工作,凱蒂12點15分就做完,然後一直要求母親讓她休息一會兒,好讓她有機會認識正在屋外剪草坪的露露的兒子泰德。
那天下午,梅琪立刻發現凱蒂的改變。她的情緒緩和下來,時時哼哼唱唱,和顏悅色地和母親交談,6點和泰德一起離開時,她還高興地和母親說再見。
但到清晨兩點凱蒂都沒有回來,第二天她睡到10點才在威脅下起床。那之後她天天和泰德約會,起床的時間也越拖越晚,總是拖拖拉拉、喃喃抱怨地開始一天的工作。
那之後,凱蒂和泰德越是形影不離,梅琪越生氣。她不是氣女兒約會,而是氣她懶散的工作態度。梅琪不想一味叱責她。但恨晚上等門。她也討厭凱蒂一再率性地調整工作時間以配合她個人約會的需要。
還有另一件事也困擾著梅琪。她需要隱私。幾個月獨立的生活,她一直隨心所欲,而今凱蒂住進來,房子似乎不再歸她一人所有,許多時候她更因此而有罪惡的感覺。因為她明白這種反應不只是因為凱蒂的存在,而是她的到來迫使瑞克不能來。
梅琪希望找人談談這種復雜的感情,但她母親拒絕和她往來。而且一旦牽涉到泰德,她也不便找露露談。
然後,凱蒂抵達後的第八天晚上,瑞克來了。
梅琪驚醒過來,渾身僵直地聆听,確定那是汽笛聲音。直覺告訴她那是瑞克的暗號,他正在瑪麗號上呼喚她。
她心跳狂猛地套上短褲和長襯衫,鐘敲11下。梅琪滿心期待地穿越黑暗的屋子,奔向湖邊,她奔向引擎聲的來處,赤腳躍上平台,感覺它隨著船身晃漾。
他一身白,縹緲、沉靜一如瑪麗號本身,靠著欄桿等她來。
「噢,親愛的,我好想你,抱我,求求你緊緊抱住我。」
「啊,梅琪……梅琪……」
他緊緊抱住她抵著他赤果的胸膛和卷到膝蓋的長褲,柔情地吻她,仿佛要借此治療某些傷痛一樣。
宛如一陣熱帶陣雨,她突然流出眼淚。
「梅琪,怎麼了?」他退後一步試著抬起她的臉,但是她羞慚地埋在他胸前。
「我不知道,只是傻氣的反應。」
「你還好嗎?」
「我……我不知道……最近我動不動就哭,對不起,瑞克。」
「不,沒關系,你盡避哭吧!」他輕輕揉著她的背。
「可是我覺得好傻氣,你的胸膛都被我哭濕了。」她抽抽鼻子,伸手拭去眼淚。
「讓它濕吧,不會縮水的。」
「噢,瑞克,」她逐漸平靜下來,舒適地靠著他。「最近我不知道怎麼了。」
「諸事不順嗎?」
她點點頭,撞撞他的下巴,「我可以向你發泄一番嗎?」
「當然。」
靠著他傾吐胸中塊壘的感覺真好。她娓娓訴說這些日子以來,女兒造成的各種困擾。
「今晚我真需要你……」
「我也是。」
「這星期你也過得不順心嗎?」
他談及星期六全家為尼可辦一場畢業舞會,然後昨夜貝拉產下一女。
「一周內他們有個孩子入社會,又迎接了一個新生兒。」他傷感地說道。
「而你一個也沒有,這正是困擾你的原因,對嗎?」
他嘆口氣,俯視她的眼楮。「還有一件事。上周末南茜來懇求復合,今天律師勸我至少試試她的要求,否則法庭不會輕易批準離婚。」
梅琪一臉錯愕,仔細搜索著他的表情。
「別擔心,」他迅速補充道。「你是我唯一的愛人,我保證永遠不回去找她。」他親吻她的嘴,一開始極其溫柔,然後激情漸增,舌尖濕滑地抵著她。
「噢,梅琪,我好愛你。」他的語氣充滿痛苦。「我渴望恢復自由之身,盡快和你結婚,你就不必忍受你母親和女兒的指責了。」
「我知道,」她也安慰他,手指輕觸他的臉和眉。「終有一天。」
「終有一天,」他微帶不耐。「究竟要到哪一天!」